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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温柔的试炼 (八月七日君寻)



屋里摆设不多,整洁而简明,可窗口却有一个画架,任冉确信从未从赵启铭口中得知过赵母画画的事。这画架巨大,应是供人站着作画用的,任冉想;画架上反放着五六张一臂之长的无框帆布,她好奇地将之拿起来看,惊喜地发现帆布上的油画美极了,不管是花鸟鱼虫还是人物风景,不同于她定式思维中的油画那般死板,这几幅画竟然有几分丹青的神似,用色与笔触简直出神入化。

“冉冉找到了吗?”赵启铭在客厅里喊。

“哦!嗯!就来!”她赶紧将画放回原处,眼明手快地发现了书桌上的粉紫色盒子,将之打开来看,指甲剪、锉刀、磨甲刀等等都在其中,她抓起盒子迅速离开房间。

回到沙发坐下,任冉铺开一张餐巾纸在茶几上,取出指甲刀开始慢慢修剪指甲,赵启铭凑身吻吻她的脸颊便继续看猜灯谜的节目,虽然挺无聊,相比之下也只有这个能让他看下去了。

“我想吃水果,你看我手上都长倒刺了,多可怜呀,一定是缺什么维生素了!你去给我买点回来好不好赵启铭?”

赵启铭垂眸看看她的双手,几乎每根手指上都长了一两个倒刺,揉揉她的脑袋他随即起身,套上外套将钱包装进口袋里,“想吃什么?”

“有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都要吃!”她一脸可怜样对他道。

“好,那你乖乖在家看家,我就不带钥匙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哦!记得要挑好看的水果,我要好吃又好看的!”

赵启铭前脚刚走,任冉后脚就再次潜入赵母的房间。她看看手表,估摸着赵母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会到家,便放心大胆地瞧起那几幅油画。

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风,觉得神奇又新鲜,西洋油画重实,国画丹青重虚,这虚实相结合的油画实属罕见。任冉开始寻找这画家的名款,当她找到第四个角落时,“侯琴”两颗劲字生生扎入她的双眸;侯琴,侯琴,这就是自己与其长得十分相似的侯琴吗?……

任冉讷讷地将油画按原样摆回原位,画架旁有一箱油画颜料和画笔,再来就是调色板、抹布和堆满废纸的垃圾桶,桶里有几张作废的画布,她几乎是有预感地将画布从垃圾桶里抽出,任冉没有料错,这些全是画架上那些油画的模仿品,虽然已做到形似却差了许多神似,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可她心里已有一个隐隐的答案——赵母常常不出卧室,估计就是在练习模仿。

任冉小心复原所有被她碰过的东西,小时候她总到任远那屋偷零花钱用,也算经验老道了。只是她刚欲离开,余光瞥见书桌上被刻意压在报纸下却露出了一角的信纸,而那一角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光年,笔”。

只觉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为何伯父的名字会出现在赵母的屋里……她甚至想都没想,迅速抽出信纸如饥似渴地查看起内容。

“亲爱的家佩,

自你回云南已有三年,现在可好?虽然这封信会勾起你许多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请务必将这信看完。只因三年前在你回云南之前与你见的那次面让我感慨颇深,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我都已放下,却发现真正能放下的只有故人。

我曾以为小琴早早地离开了我们,所有心结都能打开,但见到你后,恍然发现并非如此,这十几年来,原来我一直都活在自欺欺人之中。

家佩,如果再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再走一遍原来的路吗?

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这个问题,虽然无奈,但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家佩,有些事可能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我与守城和小琴之间的羁绊能如此之深,当然家佩,这层羁绊中也有你。

还记得67年我随安置队先行去的云南吗?其实我俩早在67年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作为村里少有的读过书的姑娘去听我们讲农耕的知识讲座,只不过之后你认识了守城他们后我们才顺带熟识的。

那年我才17岁,去云南支援是为两年后的大规模知青下乡做准备,我主要呆在德宏,经常在盈江、陇川和莲山等地之间来回跑,随着文|革的进一步开展上山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也就是在68年那年我遇到的守城与小琴。

守城和小琴是同一批在昆明学习后分配到德宏插队的知青,他们俩年岁与我相仿,这种年纪在知青当中很普遍,但由于在绘画上的造诣使得他俩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想必这也是他们吸引你我的关键所在。还记得守城与小琴立志要考清华美院吗?我相信如果没有文|革,他们俩定能金榜题名。

在你加入我们之前,守城与小琴相互欣赏,我则默默暗恋着小琴,后来随着与我的频繁交流,小琴似乎对我也有了一丝好感,但小琴终究喜欢的是守城还是我,我到现在都不得而知。自你也加入后,其实很明显就能看出你喜欢守城,因此许多次我都私心地帮你和守城制造机会,但守城似乎也因此对小琴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感情。当然那时候大家都很单纯,就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也只是体现在频繁的互帮互助上,不免让人怀念。

70年起,在守城与小琴的身上悄然发生着许多变化,可能你只知他俩越发地被吩咐做常人做不了的苦工,却不知这其中的原因。其实那年发生了一件对他们俩倍受重创的事,他们两的家庭纷纷遭到红卫兵的迫害,以致他们在队伍中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我宁愿去帮小琴做十倍的苦差,可我帮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没过两年,由于政策问题,陆续有知青因各种原因重返城市,但这其中却不包括守城和小琴,尽管他们专业方面过硬,无论我找了多少关系,他们成了最后一批离开云南的知青,如若当年他们遭受迫害的家庭没能及时被平反,恐怕他们得一辈子都得呆在云南。

我本可以有许多机会回京,至少回到大城市,但我自愿在那陪着小琴,就像你爱着守城一般,我也爱着小琴。

80年我陪小琴先守城一年离开云南回到北京,七十年代后期小琴就已开始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回到北京没两年越来越严重,我想她病情的急速恶化一定与守城83年突然消失有关。

家佩,小琴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很不好。插队时的重活毁了她的身体,家庭的变故又让她精神上倍受折磨。我不指望你能同情她,但希望你也别再因为她而郁郁不欢,这不值得。

随信所寄的那几幅油画其实是守城的作品,右下角的小琴的签名是被她后期重度精神分裂时篡改的,她用颜料遮去守城的签名签上她的,如果你仔细看都能发现。

家佩,守城与你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全然不知,但我想,或许你会需要这些画,因为只有这些画是他在插队时期完成的,或多或少也会有你的影子在其中。哪怕是为了纪念那段艰苦的岁月,我希望你能收下。

愿你一切安好。

20XX年,X月X日,

光年,笔。”

任冉愣在那许久。默默将信纸放回原来的地方,小心用报纸压上去,微微调整下报纸的角度,缓步踱出房间,最后扫视一遍屋子,又望了眼那些画和那封信的位置,慢慢带上房门。

电视里还在猜灯谜。

“您做梦吗?”“那是当然啊,我最爱做美梦。”“嘿正好,这谜面儿就是‘美梦’!”“嚯,这题可是考到我了,还是猜成语?”“没错,还是猜成语。来吧,您给咱观众说说。”“嗯——哎有啦!‘美’为美好,‘梦’终有梦醒之时,‘美梦’乃好景不长也——!”“好——!来点掌声!”

没一会儿赵启铭回来了,双手提着两大兜水果。

任冉放下手里工具,碎步跑过去,也不管水果,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冰冷的外套上,“我想你。”

赵启铭手里还提着东西,只好低头吻她,笑得极为开心。

沙发里,“赵启铭,你不好奇你的父亲是谁吗?”任冉一边吃着他削好的苹果一边问。

“好奇啊,可妈不告诉我,我也没办法。”赵启铭继续削着苹果,过会赵母一进家就能吃到嘴了。

“你觉得真有可能是赵晋吗?”她又问,颇为低沉。

“不,我父亲的名字是三个字。我听妈说过梦话,虽然听不清,但确定是三个字。”

“三个字啊……”她心中的答案不也是三个字吗——赵守成。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好奇嘛,嘿嘿。”任冉干干地笑笑。苹果很甜,喉得她嗓子痒痒的,“赵启铭,万一我们俩是兄妹怎么办?”

赵启铭突然想到几年前宋雯的那茬,想到任冉的伯父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可他立即打消起自己和任冉消极的念头:“就算现在知道你我是兄妹也迟了,冉冉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赖都赖不掉。”

“你干嘛抢我的台词,哼!”

过完十五赵启铭就带任冉回北京了,临走时赵母虽没什么表示,但却以她惯常的淡淡的方式让他们暑假回来避暑;任冉想,这应该就是被赵母认可了吧,心里虽有隐隐的担忧,着实也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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