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过去。”
左思安来不及说什么,拿了车钥匙匆匆下楼出门。
到了医院,左思安匆匆向里面跑去,值班护士告诉她,巴尔的摩市郊出了一场连环车祸,一辆旅游扯撞到护栏后颠覆,造成扯上2名旅客当场死亡,包括司机在内,有40多人受伤,,其中多人伤势严重。
高翔留在外面的休息区,他出入医院的次数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医生收治急诊病人。伤者源源不断送进来,不当班的医生跟左思安一样,穿着各式便装,纷纷从医院外赶来,参加急诊转诊。
左思安进入手术室,直到七小时后才出来,然后继续处理其他病人,对护士交代护理注意事项。等高翔买来咖啡,却到处都没看到她,还是一名护士留意到,指点他去她与其他医生通常小憩的地方。
他走过去,只见那是一间房消毒床单和工作服的房间,有两名医生外在一遍,已经睡着,但左思安没睡,她正拥着一名神情沮丧的女孩子,同时说着什么。
她看到了高翔,微微示意,他站住。只见灯光下她的面孔充满倦意,分明已经消耗了所有的体力,却仍旧站的笔直,仿佛唯恐懈怠下来,就再也无力支撑。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神情有些凝滞。
“一个病人刚推进手术室就不治了,很年轻,才20岁。这女孩子才读医学院三年级,刚开始实习,看到同龄人在眼前死去,很受冲击。”
他搂住了她的肩头,她摇摇头:“我没事,毕竟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
话是这么说,一直到换好衣服回家,左思安都保持着沉默。她拖着步子上楼,上到一半,突然停住,扶着楼梯栏杆,回头看向高翔:“这就是我的生活高翔,我每天得在医院待至少12个小时,任何时间接到传呼,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我分不出时间和精力给你,你留下,什么也不能改变。”
高翔静静看着她:“你太累了,去睡吧。不要急着下结论。”
接下来的时间里,左思安一直有意识地躲着高翔,甚至尽量不会来吃饭,回家之后,也是马上将自己关进卧室,不再出来。高线并不过于紧逼,若无其事地做饭,见她不肯吃晚饭,居然做了便当,在她清晨出门前递给她,让她带去医院做午餐。她一脸几欲崩溃的表情,却讲不出话来,只得挫败地接过来,匆匆出门。
晚上他又很晚回家,下车之后,却意外看到高翔正要拿了钥匙开门,他一生运动装束,同时拿肩上搭的毛巾擦汗。
她大惊,匆匆赶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去跑步了?”
他点头:“对。”
“千万不要在夜晚出去跑步,我说过这一带治安不算很好,过去两个街区就更糟糕,好多房屋都已经空置,被流浪汉占据了,跑那边很危险。”
他不动声色:“但你还是要坚持住这里?”
“我住了三年,只要小心,不会出事。”
“那你也不必担心我。”
她抓住他不放:“不行,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会难过,还是松一口气?”
她怔住,松开手,取出钥匙开门,径自进去,准备直接上楼,高翔一把拖住她:“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幽默感了,高翔。请不要在我这里出事,否则,我就永远得不到解脱了。”
她眼里的痛楚让他有些震惊,他抱住她:“对不起,我会小心的,以后开车去健身房运动。”
高翔有一个长期保持健康运动习惯的男人的身体,坚实有力,此时散发着跑步之后的热气,带着些许汗味,包围着她,带着遥远的熟悉感,拨动记忆深处贮存的某个信息,她一时有些迷茫,带他吻向她,她才惊觉过来,慌忙向后退去,背抵着门,再无可退,他的吻在加深,她呼吸困难,身体发软,即将融化的感觉笼罩着她,既甜蜜,又令她心生恐惧。
她努力推开他一点儿,喘息着说:“不行,请……不要这样。”
他引诱地说:“你明明想要我的。”
她双手撑在他肩上,在两人之间隔出一个空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而清晰地说:“是的,我想要,我不介意承认这一点。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恐惧性的女孩子了,高翔,累到一定程度,跟男人做爱,是最好的放松。但是,和你不行。”
高翔怔住,放开她,眼底情欲退去,回复清明,若有所思看着她,然后笑了:“讲这个话,扫我的兴足够了,但不可能赶走我,小安。”
她气馁,听了一会儿,恳求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的是你。”
她一时讲不出话来,怔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完全同意。”
“不是现在,明天吧。我明天休息,陪你出去转转,你想去哪里?”
听到她主动邀约,高翔多少有些意外:“我已经转了这个城市不少地方,不必拿我当观光客招待,你平常这天怎么安排?”
“关掉闹钟,睡到自然醒,如果天气好,就去内港散步,喝咖啡,买带面包微微海鸥,再找一间餐馆吃饭。”
“那就还是这样好了。”
巴尔的摩的内港与11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游客聚集的地方。
高翔与左思安坐在海港边的长椅上喝着咖啡,海风徐徐吹来,前方海面上游艇和帆船来往不绝,不远处正式那幢与纽约前世贸中心同名的27层五角形建筑。
左思安告诉高翔,很多人觉得这座大厦尽管由知名建筑师设计师贝津铭设计,还是显得非常难看。高翔大量了一眼,客观的说:“说不上难看,但也确实没什么特点。你还是觉得这里有些像汉江吗?”
她摇摇头:“这次回去一趟,我反而不确定汉江是什么样子了。高翔,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有工作,你还有家庭需要照顾,不应该长期滞留在这里。”
“说到家庭,我打算明年带儿子来美国读高中。”
左思安吓得顿时为之色变,脱口而出:“千万不要来巴尔的摩。”
高翔忍住笑,悠闲地说:“巴尔的摩治安不够好,而且他也不喜欢吃螃蟹,我征求了他的意见,他居然对纽约还留有一点儿印象,愿意去那里上学。”
她并没有放下心来,急急地问:“那么你呢,也会搬去纽约对不对?”
“他去寄宿学校,不需要我陪伴,我会留在巴尔的摩。”
“高翔,你如果坚持留在这里,怎么跟他解释你的行踪。”
“他足够大了,不会天真到认为我的感情世界应该一片空白。如果我告诉他我留在这个城市的原因,他完全能够理解。”
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父母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我早就不需要征求谁的同意了,你不会仍处在你母亲的监管之下吧?”
她张嘴,一时讲不出话来,却记起他嘲笑过她这个表情有装嫩嫌疑,只得如同进手术室前一般深深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尽可能用平和讲道理的语气说:“但他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很清楚一个15岁的孩子的世界如果突然被颠覆会有什么后果,你不能这样做。”
“你记得刘雅琴对我母亲的敲诈吗?”
“不是没有成功吗?”
“就算刘雅琴没有得逞,小飞的身世也不是绝对的秘密。我不想让他由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所以会选择适当的时机来跟他谈谈。”
她一下跳了起来:“不不不,绝对不可以。”
“相信我,我知道怎么跟儿子交流。”
“不行,你不能讲出我……和他的关系,我跟你说过,我从来不打算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不会强求。”
“高翔,你这样做,只会搅乱所有人的生活,有什么意义?请不要这样,离开这里吧。”
高翔拉她坐下:“你忍了我好多天,索性再忍一下,别这么急着赶我走,先跟我讲讲你这些年的生活。”
左思安心神不宁,不知从何说起:迟疑一下:“我说过了,大学毕业后读医学院,然后做住院医生……”
“离开纽约之后的那个圣诞节,你为什么回去芬兰?”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意思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了芬兰?”
“我去波特兰找你,你妈妈告诉我,你去芬兰旅游了。”
她惊讶至极,喃喃地说:“我妈没告诉我你来过。”
“你摆脱了我,她开心还来不及,只说你已经转学,不希望再受到任何打扰。”高翔苦笑一下,“她甚至连你转到哪个学校都不肯告诉我,当然更不会对你提我过去的事情。”
左思安哑然。
“好了,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冬天去芬兰?想看冰天雪地的话,波特兰就足够了。”
“我只是……不想留在波特兰过圣诞节,可是世界那么大,总不能随手在地图上一点,指到哪里就去哪里,刚好听到一个妈妈给她的孩子讲圣诞老人住的地方,听到了拉普兰这个地名,于是决定去拉普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