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苒决定去拜访一下她的两位邻居。
门牌上显示,她的两位邻居一位是十七号,一位是九号。安苒有些纳闷,为啥号码不是连着的?
小阿解释说,疗养中心高端大气上档次,一般轻易不会接受病人。安苒心想那这医院开了是干嘛的?这里工作人员多,但真正的病人却少得可怜。号码不连贯自然是因为许多人已经康复出院了而已。
安苒的这两位邻居,十七号已经在这里五年了,病情非常稳定——稳定地一直没有好转;而九号的情况则比较特殊,他是在安苒入住的前一天晚上进来的,据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进来了……
嗯,有点儿前科累累的感觉。安苒没注意看小阿说话时面若桃花两眼冒心的神情,兀自揣着两只鸡蛋念叨:“为了表示友好,我要去慰问一下他们……”
心里兴奋地打着小算盘:要去看神经病了!真正的神经病啊!
小卜瞅了眼她怀里的的两颗鸡蛋,默默地离她俩远了些。
十七号是个十七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据说是十二岁那年去看立体电影时电影院发生了电路故障,小丫头被关在球形体验舱里整整三十六个小时,救出来时就疯了。
立体电影?球形体验舱?
安苒听得懵懵懂懂,可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是什么电影啊?”
小阿已经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软趴趴地靠在墙上捂着心口:“《异形登陆》,我家卫天王进军国际影坛的第一步!简直就是神作啊……”
“卫天王?”
十年的“骨灰”期让安苒对这个世界有些脱节,她知道当年红到发紫的周天王、李天王、萧天王……可是从来没听过什么卫天王,她歪着脑袋想:那是哪一只?
记者招待会开到一半,卫峯就离席了,站起来就走,一声客套的招呼也不打,主办方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小助理捧着一脸讪讪的笑容向众人道歉:卫峯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所有人都表示理解:从活动开始,摄像师们地镜头就从没离开过他,镁光灯不停闪烁,镜头上印出男人布满阴霾的脸,如果下巴上的胡渣尚可以算是一种男人味的造型,那么眼底化妆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则彻底暴露了他现在的状态。
卫天王他,又不能出戏了……
如果说“入戏”是对一个演员的褒奖的话,卫峯的“无法出戏”就成了对他的一种莫大的折磨。
《最后的格桑花》拍摄历时六个月,卫峯在里面饰演一个奋力抵抗尸毒的人类,备受折磨但始终未曾放弃,最终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伙伴所吞噬,尸骨无存。结局伤感而无奈,但剧组的人都激动万分:卫峯的演技让所有人都无法平静。
众人都忙着感动流涕时,卫峯却知道自己又开始不对劲。
杀青两个星期,他依然无法走出剧中的状态,:独处时觉得黑云压顶,人一多又觉得透不过气;与人相处时明明知道对方是善意的,但脑海里自动将对方的善意转化为奸佞的笑,毛骨悚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却时不时感到莫名的疼痛;半夜被噩梦惊醒时身体感到内里有诡异的东西似乎是要破体而出,然后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连安眠药都对他没有效果……
症状越来越严重。
卫峯满身的阴郁,前方的镁光灯一直在闪,全场记者的眼睛和问题都黏在他的身上化不开。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已经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拉开凳子,直直地向外走去。
满场声音瞬间停住,只剩下镁光灯“咔嚓咔嚓”的响声,所有人地目光都跟随着他往外走的脚步,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噗通”——又有女记者晕倒了!
没事没事,这也是常事,记者招待会继续进行……
卫峯出了招待厅就往电梯间走,一边走一边扯开领口的纽扣和领带,头发几下就被撸乱。从电梯里出来的女宾客一抬眼便看到了黑着脸一副凌乱模样的他,眼睛瞪直了步子都挪不动,身子一软倒在了墙边。
卫峯眸子抬也没抬,径直走了进去。主办方为他在酒店内安排了休息的房间,他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刷卡推开门,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卫峯退开两步,抬头看了看门牌,没有错。
房间内传来的吟哦声一浪高过一浪,女人的“嗯、啊”夹杂着男人低沉的闷哼。
他进了门抱胸靠墙等在玄关处,里面的人听到关门声动静更大了,拍打声都清晰地传到他耳内。又过了许久,才终于归于平静。
卫峯皱着眉踢门进去,内室一片混乱,满地的凌乱衣物,男人围了一条浴巾在胯间,点了一支烟餍足地坐在床边笑得一脸邪气:“你怎么上来了?”
仿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反倒是卫峯。
卫峯嫌恶地瞪他一眼,他浑然不在意。然后只见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邪笑着一挑眉,将床上掩盖的薄被掀开,露出底下白嫩嫩刚被欺凌过的肉体,向卫峯发出邀请:“要不要来试一试?”
床上的女子俯趴着,露出股间尚未清理的一片狼藉。
卫峯一眼瞥过,刚被压下的不适感一下子涌上头顶。他捂着嘴冲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了个翻天覆地。
再出来时,房间里已经被整理干净,床上的女子也不见踪影。
“你怎么了?”
卫峯没答,无力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君城,帮我联络安源路那边,我要入院。”
被唤作“君城”的男人愣了一愣,一脸郁卒地掐掉了烟头:“卫峯,你别玩儿我成不……”
拍几部戏就要进一次精神病疗养医院的明星,全娱乐圈除了卫大天王以外应该找不到第二个……
第4章 Chapter 4
疗养中心的舒适和宁静一如既往的熟悉,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卫峯将手头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丢给了大名鼎鼎的金牌经纪人君城,然后闷头睡了个昏天黑地。连续好几个星期没有睡过好觉的卫大天王终于满足地睡了个饱,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什么时候,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密不透风。
光着脚去拉开窗帘打开窗,入眼尽是树木青草的绿色,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空气里满是清爽的味道。卫峯心情大好,多日来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光。
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他决定出去散个步。
一开门,刚巧撞上门外杵着的正举着手准备敲门的安苒。
细碎的刘海,利落的马尾,素净漂亮的脸庞,明亮澄净的眸子,干净得像刚出学校的高中生……见他开门,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后眉眼弯弯地微笑了起来,有几分讨人喜欢的娇俏明媚。卫峯难得好兴致地将挡在他门口的女孩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她衣服上标有数字的logo,心下了然,愉快地笑着问:“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安苒仰着头,被门内的粲然一笑闪了神,呆愣愣地将煮鸡蛋塞给他,小声说了一句:“这是送给你的。”然后就像鸵鸟一样埋着脑袋飞奔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下,关了门。
卫峯楞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
转头,才看到旁边面无表情的小卜和一脸痴痴然望着他快要化成一滩软水的小阿,眉头微微一皱,眸间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厌恶。
看来该告诉院长一声,他们家高级疗养中心的女员工,需要好好删选一下了。
安苒的主治医师依然是林阳。
再见到林阳时,他依然是一身西装革履,十足的精英风范。看得小阿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这就是安源路精神病医院VVIP级的首席医师啊……
林阳有些诧异,几日不见,褚大小姐又变了一副模样——素面朝天,黑发马尾。本来长得就显小,这样一看竟生生透出几许红润诱人的天真的味道,远远地竟差点没有认出来。
安苒见到他,飞快地奔了过来。林阳抿嘴笑:“看来安然果然很喜欢这里啊……”
安苒点头:“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什么都好……”
“是么?那最近晚上还会睡不着么?”
安苒想了一下,还真是自从搬到这边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半夜睡不着的情况发生了,环境果然对人影响很大。摇了摇头:“没有了,最近都睡得挺好的。”
林阳点点头,不置可否。手里的一叠小纸条收起来放进了文件袋,嗯,根据反馈的病情资料说:褚安然她,最近在孵蛋……
嗯,这真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从行为的怪异程度上来说,这样的行为只能算是这类病中的一般行为而已。但是一般的行为,结合病人本身的发病经历及其他相关人生经历,都大约能推断出合理的病理关联。可褚氏集团大小姐,林阳记得他的这位熟人,似乎从来不碰鸡蛋。
安苒一眼瞅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好奇地问:“听说你是来给我看病的?”扭头看了下四周,在一片绿草茵茵的长凳上?这种只适合谈情说爱搞浪漫的地方要怎么看病?
想了一下,又忐忑地问:“要打针吃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