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着这一切的转变,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这很残忍,仿佛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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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飞那边热闹,我这边也不甘寂寞。
大四开学后,童小语变本加厉的和我保持着交流。不过方式有所改变,因为平时全天都要上课,星期天又要陪妈妈,所以童小语很少有机会再叫我出去陪她玩,甚至连mail也不太给我写了,童小语说她妈妈很坏的,经常会偷看她的mail,而如果被她妈妈发现她和一个网友写了这么mail,她妈妈肯定会“杀”了她的。小姑娘小心谨慎的做法颇让我欣赏,可就在我对天长叹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她却兴奋地告诉我以后可以给我写信,她的意思是反正上课也没有劲,和许菲儿她们说话还不如给我写信有意思呢,而且可以及时和我交流,也就是说如果有话想对我说了就赶紧拿笔写上几句,然后藏起来,等又有话讲了再写几句,童小语说这种感觉非常地温馨,仿佛我一直在她身边听她倾诉。
童小语所学的一个专业课程就是书法,我不懂书法却也看得出来童小语的钢笔字已经具有一定的功底了,反正是我们这种平时自诩字迹牛B的人所不能比拟的,这一点已经让我比较郁闷,另外童小语在每封来信后都会附上一封用毛笔临摹的《兰亭序》,据说这是她们每天的习作,一开始是楷体,写到后来就是草书了,张张都看的我唏嘘不已。最过分的是童小语强迫我也用笔写信给她,天晓得她怎么会有这个可怕的想法的,反正是害人不浅,我不但要像模像样的到超市买花花绿绿的信纸信封,更要刮肠搜肚遣词造句敷衍她,照顾她的小情趣。童小语习惯在信中夹很多她平时收集的小玩意儿,而为了礼尚往来,我也会随信夹点东西,大多是路上捡到的落叶,地上拔的小草什么的――就这些还被童小语精心保存着,后来有天一起拿出来放在我的面前的时候,那些叶子都已经发黄了,却保存完整,让我感动得不行。
就这样,大四第一学期的前三个月我们差不多以每两天一封信的频率交往着,童小语越写越有感觉,有的时候会一天来个好几封信。对于小姑娘的折腾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我只得继续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而最让人气愤的是童小语每次来信都要指责我的字太潦草,用她的话而言就是:“苏扬,你要好好练字了,你这个字连小学二年级的学生都不如。”
诚实从来都是童小语同学的优良品质,她总是会毫无顾忌地打击着你,让你愤怒,让你自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你会很难受。幸好,对此我早已经麻木不仁。
第四章︱初开
爱上了你爱上了你的一切
挥不去的是那个没有我的世界
心中的一个结紧紧的锁住我
微弱似风中不安感受
该如何面对你温柔眼神
当心中有了疑问
而我是不是你的唯一
而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请相信我请相信我的心
就这样的坠入幸福的深渊
——陈绮贞《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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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立志从事电影事业的年轻人,我在高中时期一直是以一个怪人的形象存活在别人心中,很多人非常愿意和我交往,因为我可以作为一个异类被他们随意嘲笑,他们知道我性格温和天性懦弱所以不会担心我会发火,就算发火他们也不怕,因为我打不过他们,可更多人却不愿意和我交往,平时对我也是怒目而视,我知道这些人很看不起我,虽然我更看不起他们,可高中时代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其实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以一有机会我还是会去巴结那些对我有意见的混蛋们,不遗余力去拍他们马屁,像讴歌党一样去赞美他们,深深渴望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结果并不如我意,所以一定程度上我是孤单的,不过到高三的时候我就不孤单了,因为我们学校出现了一个更怪的怪人并且这个怪人很快成了我的好朋友,这个人就是李乐。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和李乐相遇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学校的那些孙子们一个个议论着如果学校里两个怪人碰到了一起会产生什么反应,说实话,在1996年左右的一所普通中学,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所有人引首翘盼的事情。
李乐是南京人,比我小一个年级,天晓得他一个省会的孩子怎么会转到我们这所地级市普通高中读书的。而作为第一个以普通话为日常生活语言的人,李乐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全校的轰动,高一的时候很多男女找了各种借口和他搭讪想听他开口讲普通话,然后等李乐一开口突然就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就用扬州话议论纷纷,丢下目瞪口呆的李乐扬长而去。
李乐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敌视我,那是我读高三第一学期的时候,当时我还不认识李乐,只是知道比我低一年级有一个南京人,不但长得丑,而且邋遢无比,走在路上随地吐痰,穿的衣服从来不洗,近他身方圆十米之内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吃饭的时候喜欢把饭一下子先扒到嘴里,然后鼓着个嘴和你说话,把饭喷的你满脸都是。此外李乐还有一大爱好就是抠脚,冬夏春秋李乐都可以畅通无阻地抠着臭脚然后给你讲人生哲理……总之李乐的形象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大城市人的崇尚,所以我也瞧不起他。李乐瞧不起我是因为我高三那年做到了学生会主席,开始在低年级的学生里面呼风唤雨。李乐觉得这个学生会主席应该是他的,因为我是属于那种看上去就很没有能力的人。李乐把这样的愤怒直接表现在和我一开始的交往之中,我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情就是恢复学校广播电台,我想找一个普通话好的同学作主持,第一个自然想到了李乐,没想到找到他的时候居然不理我,后来在李乐那间单人宿舍里,他兴致勃勃地对我说:“苏扬,我看你一天到晚拉着个脸,一看就是那种特虚伪的人。”
李乐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民房内,那间小房间常年阴暗潮湿,臭气熏天,墙上爬满鼻涕虫、蜈蚣等无脚或者多脚的昆虫,另外那张近乎腐朽的床上睡的是李乐,床下睡的则是老鼠,蟑螂之类的活物。就是在这间房之内,李乐N次对我发表他的宏才伟略,他总是用铿锵有力的语调然后吐液飞溅地告诉说人心狭隘,世风日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他激动的告诉我他要成为一个思想家,他说中国人灵感禁锢了太多责难,他要让痛苦的人民得到解脱。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认真,认真到我没有觉得他在发神经,认真的尽头就是激动,于是我们互相激动惺惺相惜,我问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做电影导演,通过电影艺术发挥我们的冲天的才华和通地的情操,结果李乐很不屑地白了我一眼,他说他要做演员,成为大众的偶像,而北京电影学院将是他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归宿。
李乐一直强调自己很孤独,他说高中三年是他最为压抑的三年。压抑具体的表现之一就是没有女人可以干。李乐的意思是一个人发育成熟了的男人如果得不到性的滋润就是对人性的一种诬蔑和残害。他说在非洲的某个国度人们可以自由****,那才是真正文明的标志,李乐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的高兴,一边叙说一边做各种各****的动作,并且不时用挑逗的口吻说:“怎么样,苏扬,想不想干女人啊?”
而为了宣泄内心极度的孤独他采用了以下两种方式:
1、乘放假了隔壁女生寝室没有人的时候翻窗过去躺在女生床上睡觉。
2、半夜围绕着学校溜达,不时大叫几声,装鬼吓人。
我在和李乐惺惺相惜了大半年之后就光荣从高中毕业了,李乐还要在那个鬼地方受苦受难一年,离别的时候李乐很是悲壮地让我在上海好好混,然后他会在这个城市与我会合,李乐说这话的时候牛气冲天,从某种程度上也增加了我的自信心,最后李乐再三叮嘱让我到了上海之后多去上海戏剧学院走动走动,李乐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在那个美丽的地方你会寻找所有失落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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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的最后几年上戏正在大张旗鼓搞建设,当时的后门面对延安西路,大概也就一米多宽,极容易被人忽略,我就曾无数次站在上戏的后面前然后到处问人上戏在哪里。上戏很小,完全可以用弹丸之地来形容,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值十月,天气炎热空气窒息,站在上戏里我不识东西南北却始终兴趣盎然,我看着上戏的一切然后煞有其实地告诉自己这里面的一切都很神圣。
我还很清楚记得一次在上戏红楼前的草地上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娇小可人,动作幽雅。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看书,她穿着浅灰色棉布长裙身边有着乌黑的长发。我想不愧是上戏的女孩子气质就是如此与众不同,我躲在远处悄悄观察了半天之后鼓足勇气上前询问能否和她交流,那个女孩子抬头的时候满脸的红疙瘩吓坏了我,不过看在是上戏的面子上我很快对此忽略不计,于是那个美丽的秋天下午我就坐在浅绿草地上和她说话,我们讨论的内容是文学和戏剧,女孩子告诉我她名叫章琪,湖北襄樊人,戏文系的大一学生。我告诉他我要做一名导演,对此她表示支持,她很为温情地说有梦的孩子都会有人疼的不过现在你最好应该去导演系看看,或许真的有机会实现你的梦想,最后分手的时候我们还像模像样的交换了电话号码,表示以后还可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