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坚强而又感性的男人,他眼中流露出的星点闪烁,是出自心底最真实的感情。
凌宣熙想要笑着告诉他没事,可她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感觉与灵魂脱离了开来。她看着Paul,心中的害怕悲伤开始涌向外面,她哭丧着脸说:“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傻丫头。”Paul想要捏一下她的脸,却在看到贴着的纱布时,停下了动作。他轻轻地拂了一下她伤口旁的皮肤,眼里流露出一丝凶狠,“居然敢在我的小熙儿脸上动刀子,姜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却让凌宣熙想起之前的所有画面。她有些害怕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大半。她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是纪营长先发现的。”
“他人呢?”凌宣熙疑惑。难怪睁开眼时觉得少了什么,她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纪博殊,这不太正常。
“不用担心,你男人跟我男人在一起。”
“唐?”
Paul点头,“我跟唐原本在普吉岛度假,谁知他的手下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脸色难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要知道唐已经离开很久了,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的手下面露难色,所以我就猜到是你托我让他们调查的事情。”
将床头摇起一些,他在旁边坐下,看着凌宣熙问道:“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还是想吃点什么?”
凌宣熙摇了摇头,“什么都不需要,你们调查到了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姜盛四岁的时候被人口拐卖贩子绑走卖到一个破落村庄,直到十二岁时才被他的二伯找回。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儿,跟姜盛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姜盛被他二伯带回城里的时候,还对着那姑娘说让她等他。”Paul忽然笑得有些讽刺,“他心理一直就有问题,特别是在回到城里后发现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放弃对他的寻找,并在半年后死于一场交通意外后变得更加厉害。姜盛接受了好几年的心理治疗,大概到高中的时候才转好,只可惜他那时候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不该做的事情?”凌宣熙听得不太明白。
“你还记得宋希翎么?”
22第二十一章 各回正轨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凌宣熙记得刚才自己正在跟Paul聊天,只是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环视了一遍四周,房里没有挂钟,她不知现在几点,不过没大所谓。她觉得有些口渴,仰起身去拿水杯。
纪博殊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屋来,看到凌宣熙的动作,他加快了几步,倒了些凉水,又从保温杯里加了些热的。他将杯子递到她的手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微仰起头,凌宣熙含着水不清不楚地回答。
她擦了擦因为牛饮而从嘴角滑落的水滴,笑着递回杯子,“我还要喝。”
连着两杯水下肚,凌宣熙终于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放下杯子,她看着纪博殊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这么久?”凌宣熙有些意外,她以为现在最多也就凌晨两三点。
揉了揉凌宣熙的头发,纪博殊在床边坐下,“我叮嘱医生在你的点滴里面加了一些安眠的试剂,让你睡个好觉。”他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伸手覆上那道红红的疤痕,纪博殊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才刚醒,还不想吃东西。”凌宣熙的眼神有轻微的闪烁,她低低地开口,“很难看吗?”
温柔地拂过伤口,纪博殊探过脑袋在那里浅浅地落下一吻,随后送上一个安心的笑容,“还是很美。”
这几乎是凌宣熙记忆中第一次听到纪博殊的赞美,虽然多半是出于安慰的心情,可她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才怪。”
有着明显的开心,又在无意间摆出一副娇羞姿态的凌宣熙让纪博殊心下一动,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好看,虽然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么混乱的时局下仍然抑制不住心底里对她的欲.望,他的目光居然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突然的安静让凌宣熙感到奇怪,她抬起头看向纪博殊。
屋内只开了两三盏位于墙角的顶灯,微弱的黄色光线很暗,可是她仍然清楚地看到了布满他眼睛的血丝。他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自责而坚定。这个男人一定将她出事的原因全部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不知会因此在心底自责多少遍。
“博殊……”张了张嘴,可在这声称呼之后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从外面被适时地打了开来,很轻,不过屋内的两个人都听见了,他们同时转向外边。
没有想到凌宣熙已经醒来,穆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靠在门沿上,笑着朝她点了下头,“Cynthie,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她笑了笑,“穆总来找博殊?”
“来打个招呼而已,我先回去了。”他说话的时候朝纪博殊使了个眼色,然后重新看回凌宣熙说道:“Cynthie,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不等凌宣熙回话,穆黎已经将门关上。她不解地看着纪博殊,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看着凌宣熙一脸疑惑的样子,纪博殊淡淡地回道。他换了个姿势,坐到床头让她靠在他身上,“这层常年都是被穆家包下的,有他们的私人医生。现在不方便把你转到军区,就让他做了安排。”
凌宣熙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醒来的时候觉得跟之前的房间有些不同。”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靠在她的肩头说:“我后天一早回队里。”
“事情有结果了?”
没有听到回答,纪博殊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凌宣熙感到他的呼吸比刚才压抑了些。她覆上他的手,语气柔软下来,“是遇到了什么吗?”
“明天应该就能拿到解药。”
这该是很好的答案,可是凌宣熙的心却忽然揪了起来,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悲伤,嘴角微微下弯,眉头紧紧地皱起。莫名地,纪博殊的压抑传递到了她的心中,在还不清楚实情的前提下,她仿佛已经能够感同身受。
半饷,凌宣熙小声问道:“已经来不及了吗?”
“小柳死了。”
“什么?你刚说谁死了?”这个消息实在意外。
“小柳——柳昆的堂弟,你见过的、我的前副连长的弟弟。”
怪不得她会觉得纪博殊的心情十分悲痛。凌宣熙想起那时候他告诉自己,柳家不是大家族,亲戚堆里一共只出了两个男丁,都在他的队里。这个男人曾暗暗发誓不让柳昆的弟弟走上柳昆的道路,他说要尽力不让这种悲痛再次出现在队中。而现在,柳家的两个男丁,一死一残。
想了一会儿,凌宣熙仍然觉得这个结果有点不可思议,她开口道:“我第一次听季副营提到器质性精神病的时候,做过一些了解。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病应该是有脑部的修复治疗的,病情的发展也不该这么快才对。”
“他们三个人是因为脑部受到感染才导致器官的病变,本来确实还没这么严重,只不过拖得时间太久,颅内感染比想象中要严重,对方提出先替其中一人做手术的要求来分析研制解药。”
说白了也就是需要一只小白鼠,如果运气好,小白鼠和病患都得救,反之,小白鼠为救他人牺牲。可她还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他?”
“他最严重。”
将脑袋埋入凌宣熙的后颈,纪博殊紧紧地握着拳头,“宣熙,我……”我没有选择……
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到纪博殊此刻的心情,凌宣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等他恢复。她知道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现在的样子,恐怕这也是唯一一次允许自己在她面前呈现出懊悔的心情。
三天后的早上,凌宣熙出院。Paul到医院接他,身后跟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最近局势比较动荡,某人不放心他的安全。
把行李递给随行的人,凌宣熙坐进Paul的跑车,转向他调笑道:“既然那么不放心,干嘛不跟你一起过来?”
“怕麻烦。”
Paul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凌宣熙对唐的生活圈子不了解,只是听纪博殊浅浅地说过一些。不过曾经在黑道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离开许久后忽然回来,会风平浪静才不正常吧。
“博殊说患者已经进行过第一次的脑部修复治疗,效果还不错。”她换了一个话题,“对方会主动派人过来,也是因为唐吧?”
“嗯。”Paul倒是没有犹豫,“稍微放出了一些风声而已。”
“会给唐带来麻烦吗?”凌宣熙蹙起眉头。她对黑道的印象可不怎么好,总觉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