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烛感觉绝望了。
他趴在地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地毯上敲拍子。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背后的越来越明显的抽泣声。
黑暗中,断断续续的呜咽尤其清晰。
钟二很压抑很压抑地哭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一股脑释放出来。
然后她又笑了。
“最起码我逮了个屁_股!!等我被遣送回国了,我就把屁_股拿给大家看看,我在这个国家也有认真地工作!!”
……
“哈哈哈哈小烛你快点长大!妈妈这次肯定拿不到绿卡了!!”钟云深嘻嘻哈哈了一会儿,忽然嗷嗷大哭起来。
“他们不在乎我!!我不想回去!!”
小烛把人从背上掀下来,气喘吁吁把扑腾个不停的钟云深抱到床上,任她蜷缩成一个圈,呜呜大哭。
“妈妈想找份体面的工作!!妈妈是不是越来越贪心了!!!”
“妈妈臭不要脸!!”钟云深又哭又笑,扯着小烛的领子又要逮屁_股。
“妈妈整天听着房顶上嗡嗡嗡嗡烦死了!!”
“妈妈经常看到闷宅抱着个女人的尸体闹自杀也烦死了!!”
“但是妈妈不想离开这啊!!妈妈不是为了钱和大房子但是妈妈真的舍不得走!!”
“叫妈妈!叫妈妈!!!否则屁_股不还给你了!!!”钟云深准备挺直腰杆当家长了,奈何她一滩烂醉,一使劲儿整个人趴在小烛背上乱拱。
“偷猎屁股犯法!!”小烛扯了床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云深包起来,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你要是犯法了,就再难留下来了!!”他板着脸吓唬钟二。
这么一吼还真把钟二给吼安静了。
钟二委委屈屈抽搭着鼻子,打出一个酒嗝,扁着嘴看小烛:“妈妈只是想逮个屁_股给你看看……妈妈想要工作……呜呜呜……”
静下来的钟二越说越累,一开始还糊里糊涂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后来变成混沌不清的呢喃,最后渐渐起了低沉的鼾声,睡着了。
小烛轻轻抱了抱被子卷儿,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贴在她耳侧碰了碰。
“云深,你的身份不是最大的问题。”他低喃:“……我的才是。”
他的唇魇住一般在沉眠的女子脸上缓缓游移,慢慢地停在唇角。
小烛低眸,眸中带了些温暖的悲哀。
然后他正好看到她颈间晶莹的玉铃。
昏暗之中,温润的暖玉仿佛一只安宁的、俯瞰着他万世轮回的眸子,穿越三千世界凝视着他——告诉他,他已经选择了怎样的道路。
“我们都依然爱你。”
“只是你自己所寻之人,再难成全。”
“小烛,我为你的选择骄傲,也替你难过。”
……
“我不需要你们!我恨你们!!”他充满恨意地咆哮着:“我早就想死了!这样活着没什么好的!”
“我想死!!!”
……
小烛默然,尚且记得那时自己歇斯底里的倔强模样。他悄无声息地移开近在咫尺的唇,就像方才谁也不知的亲近。
他用手指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唇线,因为醉酒,上面干裂了一层皮,但坚硬的皮下仍是柔软暖和的起伏。
不美丽,但是……是他的那一个。
也是他的那一个。
小烛无奈地笑了笑,揉揉她的发丝,把电脑夹在胳膊底下,轻轻地走了。
就这样,移民官来了,又走了;钟云深醉了,嗷嗷哭过了,又醒了。几天内发生了很多事,从一种超乎寻常的紧张,变成乱哄哄的闹剧,再变成留给钟云深一个人偷偷释放的痛苦——可后面的日子还像平时一样地过着。
钟云深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随时可能会被驳回,在家认真地干家务,做饭,关掉每一盏她认为多余的灯。
二十天后,钟云深收到一个厚纸信封。
“好怪,竟然会有我的信。”她撕开封口,这还是一封优先邮件。
“什么信?”尼雅克问。
“啊,我看看。”钟二一个没拿好,一张卡片从信封里掉出来,砸在地上。
钟云深蹲下去拾,半天都没站起来。
她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哭了个稀里哗啦。
尼雅克赶紧把南宫战叫过来。
“拿到绿卡了?”南宫战弯腰问钟二。虽然他脑子里都是米和面,不过现在的情况挺好猜。
钟云深呜咽了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管家对闷宅使了个眼色,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抛给他。
南宫战展开帕子端详。
尼雅克:……
他对着钟云深使劲努嘴。
南宫战这才明白意思。他攥着个手绢傻兮兮挪过去,蹲在钟云深身旁,努了半天的劲儿。终于,他轻轻揽过女人的肩膀,握住她的手——
——把绿卡从她手里抽出来。
钟二吸吸鼻涕,眼神一直跟着绿卡走:“……你干嘛?”
“原来绿卡是这个样子的啊……”他拿着卡坐到沙发上研究去了
“别掰坏了……”钟云深呜咽着嘱咐一句,继续哼哼唧唧地哭。
尼雅克都快急炸了,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手帕,指给闷宅看指给闷宅看指给闷宅看!!!
南宫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递手绢,不过钟云深已经把她的裤子当作比手绢更好用的擦泪巾。
于是闷宅再度蹲下,用手绢帮钟二把裤子擦干净了。
南宫尼雅克在一旁气得直咬牙:南宫战,你个瞬杀浪漫的傻缺!
着傻缺还在研究绿卡背后的磁条含义。
半小时后,钟云深才算哭累了,摇摇晃晃坐到沙发上,眼睛肿的像桃。
闷宅偷偷咽口水,他忽然想吃桃了。要不要让尼雅克给南宫娆打个电话,让南宫娆转告南宫影,以便让南宫影吩咐墨久下班后绕到全食超市买一点桃子呢?
“南宫战!”钟云深大叫闷宅全名。
闷宅一个激灵,双手拿着绿卡恭敬还她。
钟二一把抽过来,带着哭腔闷闷说:“我能自己去找工作了,我不花你的钱了。”顺便抱着卡片,偏头看尼雅克:“你要看吗?”
尼雅克哭笑不得摇头:“我有过。”
南宫战沉默片刻,问:“我的钱不好吗?”
他低头看着手掌的纹路:“你……你不用害怕花钱,我攒了挺长时间,够花。”
钟云深难过地笑着。
“你不明白的。”她眼角又滑下了湿润的光泽。
“最起码我不想寄生在这里。小烛的学费……我想我一辈子也还不起,只能谢谢你。”
“你别哭了。”南宫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太明白,只好叮嘱钟云深开心些,然后保持着若有所思的懵懂离开了。
【闷宅就这么被女人哭走了。】
“小烛小烛,妈妈拿到绿卡了!”钟云深哭舒坦了,就一溜烟跑去找小烛报喜。
小烛正在写作业。他头也不抬地说:“挺好,你得到了该有的报酬。
“说句恭喜很难吗?!”钟二佯装生气。
当然今天怎么可能生气啊哈哈哈哈!!她终于可以找工作了!!!
“恭喜你。”小烛回过身,一抬手替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垂眸轻声。
钟二愣住。
“儿子你别五岁就谈恋爱啊啊啊啊!”她咋呼起来。
小烛:= =
好在钟云深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绿色的小卡片上。
她得瑟地把卡片绷在脑门儿上,絮絮地说自己可以学个什么执照找个什么工作拿个什么工资然后——归根结底——给小烛买点什么东西。
“总之,”她兴冲冲地说:“我真没想到这次能成功!!”
“没事,反正就算这次不成功,你二十一岁的时候也可以申请妈妈嘛!”
“我得去让南宫娆高兴高兴。”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小烛迟缓地坐回书桌前。他发了一会儿呆,拉开抽屉找到自己的美_国护照。
身份页上三四岁年纪的小孩子天天地笑着。
他还记得,他三岁半的时候,钟云深才第一次攒够能给他办护照的钱,135块。
她四个月没有吃早餐,上夜工困到极致也不肯买杯咖啡,把自己掐到哭来保持清醒。
这样的钟云深,回到家还会抱着他给他道歉,告诉他对不起妈妈让你一个人在邻居家呆着。
他会说她不是他妈妈。
云深会笑,说是啊,妈妈对不起你。
然后笑得满脸是泪,还要硬扬着嘴角笑下去。
走廊里,南宫娆把钟二拦腰抱起,欢呼着满屋子乱跑,然后又把人传给大白蛇,大白蛇带着她刺溜一下兜上了天花板,又把她扔在大黑鱼背上……
钟云深大声惊叹欢呼着,很多很多声音都在笑。
她知道云深脑中会这么想:
小烛要是也能来玩就好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会想着他,总会想着他,一直想着他,甚至从来没有过把他的事情抛在脑后的时候。
……但是,那些都不属于他。
他知道,谁都可以。不成熟的岳维可以,有城府的死宅可以,爱算计的血族可以,伪娘狐狸可以,体型不好的黑鱼可以,品行不好的大白蛇可以,那个……坏蛋儿子小凤凰也可以,而且也可能是最大程度的“可以”——
——只有他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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