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仁。”姚首道看着孙子,面沉似水。
“是。”姚礼仁镇定的与爷爷对视。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姚首道平静的说。
“爷爷……”姚礼仁一怔之下,猛抬头。
“你给我,我自然是可以少浪费些时间,你不给我,我也不是没有法子。”姚首道说。
“爷爷,四儿好不容易才好点儿了。”姚礼仁显然是担心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只要他不再招惹四儿,您何必……”
“出去吧。”姚首道低头,捏着茶盖拂着茶面。
姚礼仁就看了一眼白朴方。
白朴方轻对他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姚礼仁微微躬身,转身往外走。
门咔哒一声关上,与之同时,姚首道叹息出声。
“父亲……”白朴方用钎子钎好水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别反对了……那毕竟是希希喜欢的人,家境贫寒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么多年……”
“你别说了。”姚首道放下茶杯,“我清楚你的意思。”
“你也认为,我是因为他家境不好,才反对的吗?”姚首道缓缓的开口。
“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父亲……”白朴方连忙问道。
姚首道一抬手,“你也出去吧。”
白朴方应着,心里还是想说点儿什么,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把桌上的档案袋整理好,这才往外走。
姚首道蹙了蹙眉,将桌上的老花镜戴上,托在鼻梁上,低头,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将一本深蓝色的铁盒拿出来,掀开盒盖,便有大大小小的纸片子露出来。
他拈出其中一张来,相片中他瘦弱的女儿,抱着刚出生不久却更加瘦巴巴的他的外孙女,一大一小,柔柔弱弱,无一不美……本来是件美事,他的心头宝,也做了母亲。
他却甚至无缘见这个外孙女的父亲一面。
并非无缘,是他生生的割裂了这份缘分罢了。
想着他的心头宝,要跟一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过一辈子,并且,为了这个人,三番五次的跟他这个做父亲的闹别扭,他不舍,也恼怒。
他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连自己都没本事养活的家伙,休想娶我姚首道的女儿。”
如果他当初能预知后事,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坚持,几乎是彻底毁掉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同样的错,他怎么愿意又怎么可能在希希身上,重蹈覆辙?
他轻轻的抚了下相片里婴孩的小身子,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似的,他摘下眼镜,揉着眼眶……想着自己看着护士从保育箱抱着这个粉粉的小东西,隔着玻璃隔断,给他看。
那是他第一次看这孩子,小小的人儿,一生来,来不及得到亲人的拥抱与亲吻,就先住进了保育箱。他那会子想,怎么会这么小,小东西,太小了,那丁点儿大的小脸儿,紫洼洼的,就算是不足月,也不至这样小,他生怕她活不了了。偶尔,这小东西闭着眼睛,就会踢一下腿,挥一下胳膊,柔软无力的动作,他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泛软,泛疼……
阿玉又准备了甜汤,几个人都吃掉了一大碗,这才起身离开。
莫子言拒绝了姚一柏要送她的提议,坚持要跟姚希希一辆车子,姚一柏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嘱咐她开车小心一些。
“放一百个心。”姚希希笑嘻嘻的,只觉得,像这样的家常便饭,是个好的开始,心里不免替莫子言感到高兴。
告别了父母兄长,姚希希启动了车子,驶出景慈街的时候,她扭头,看莫子言,“不紧张了吧?”
“嗯。”莫子言抚着心口,“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姚希希听了,就差点儿笑出来,说:“爷爷跟妈妈,我了解,他们这样子,就等于默许了,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莫子言一听,就沉默了片刻。
姚希希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有满溢出来的复杂。
“希希……”莫子言的喉咙似是有些发哑,这两个字出口显得不那么顺畅。
姚希希怔了怔。
“我会不会太贪心了?”莫子言抬了抬下巴,对着车窗外。
姚希希心里一顿,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情绪,她静静的听着。
“人就是这样不知足。”莫子言低声的说着,“到最后,还是会想要的更多,明知道这样不会幸福,还是会禁不起诱·惑……他让我给他一天的时候,他去机场酒店找到我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不试试的时候,明知不可以,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要心动。”
姚希希沉默。
“我害怕,我害怕他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莫子言自言自语一般。
“为什么害怕?”姚希希反问。
她不是不清楚莫子言的矛盾与煎熬,这样问,也并不是一定要莫子言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莫子言果真就“嗯”一声,瞅着她。
姚希希顿了顿,才说:“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姚一柏,说你喜欢他,你爱他,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因为爱他,你甚至愿意一个人躲起来为他生养孩子……”
莫子言略低了头。
“自己喜欢的人,眼里只看得到别人,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以前他有唯唯姐,你不争取,我支持。现在,他们分手了,你们之间,不管是怎么回事,有了孩子,是事实吧?”姚希希看着前面的路,“姚一柏终于看到你了,管他呢?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圣母玛丽苏?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笑了一下,“老莫,我知道,你脸皮没我厚。可是,这时候,自己的幸福再不努力争取,那么,老莫,你就是个呆子,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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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小意外,耽搁了一下,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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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英雄宝刀未老,老娘风韵犹存 25
莫子言愣了下,心头一颤。
“子言。”姚希希歪了一下脑袋,忽然换了称呼。
莫子言抿了抿唇。
“虽说我跟邱蔚成闹成这个样子……”姚希希轻声说,“可我从没有后悔过……虽然我跟他没能修成正果,虽然因为很多原因,我怨他,也不甘心,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会感觉遗憾……我爱他,我努力过了,也争取过了。”
“子言,我尽力了。”她说着,转了转眼珠子,笑了下,“假如你连努力争取都不肯,以后,你自己带着孩子,回想起这些,就不会同情自己,可怜自己?就真的就不会觉得遗憾?”
莫子言看着姚希希,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听起来,一切都像是在轻描淡写的一样。
“那陶明白呢?”莫子言忍不住问。
“哎。”姚希希答应一声,然后撇嘴,很是俏皮的样子,“我这算不算是引火上身呀?明明是说你的。”
莫子言笑。
“你现在让我说爱不爱。”姚希希抬头,对着后视镜拨了下前面散乱的的头发。
她似乎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又摇头:“老实话,我不确定。”
“嗯?”莫子言似乎有些不解,胳膊支在车窗上,盯着姚希希。
“我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我爱邱蔚成,爱过他,但是……”姚希希一时就有些出神。
那样奔腾又静好的感情,几乎是她对爱情所有的认知。她从不怀疑,他们就会那样一同学习,一同努力,一同工作,然后,一起组成家庭。
她甚至,直到此刻,也还珍惜着她与邱蔚成一同走过的那些时光,她同邬美荃讲的那些话,并非胡诌,她的确还珍惜他这个人。
他没有能成为她生命里的另一半,日后,朋友也好,路人也罢,他都必定会是她生命里重要的存在。
她从不否认这点。
而陶明白……仿佛是在她累极时,陡然出现的可供她依靠的一棵大树。她是喜欢这个人的,打从一开始,她对他,就充满了兴趣,打打闹闹磕磕绊绊的,她都不曾真正讨厌过他。
她不知道,这样的喜欢,这样的习惯,这样的依赖,能不能称之为“爱”,也不知道,这样的“爱”是不是为时太早,又或是操之过急。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说“爱”这样的字了,似乎有些矫情。
她也以为,自己再不会对一个男人,这样主动的,主动的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她想到地下停车场的那个吻,脸有些热。
“但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让我又有了点儿想法的人,我才不管那么多,我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姚希希脸上又有了笑容。
她看一眼莫子言,眼睛亮亮的。
莫子言同她对视一眼,就叹口气,又笑。
这样的姚希希,神经时而纤细又时而大条,整个人来来去去,无拘无束的,敞亮的仿佛是一阵清风。
那样直率的一个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生气勃勃的模样。她是知道自己漂亮,也知道自己惹人,却不了解,究竟有多惹人喜爱,又有多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