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平氏兴致勃勃地问宜竹:“竹儿,你说章文生这人怎么样?”
宜竹看了一眼姐姐,斟酌了一下字句,很谨慎地说道:“娘,我觉得这人太过灵巧圆滑,他起初似乎不大满意……咱们家,可后来不知怎地又突然改变了态度。反正我觉得这人不太可靠,要不,娘你再好好看看。”
此时宜兰的半颗心都系在了章文生身上,她对妹妹的说辞十分不以为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平氏也说,抽空去他家附近察访一下再说,再者还要跟丈夫商量商量。宜竹想着反正今日只是相看,并没有定亲,还有父亲和祖母把关,因此她也没再多说。
此后半个多月,平氏派人去明查暗访章文生,杨明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他除了衙门里的事,还要去杨府帮着监督建造府邸的事。
平氏一听说杨府要建府邸,立即惊讶地反问道:“怎么又要造屋?他家那栋让人眼馋的宅邸不是前年刚建的吗?”
杨明成的神色既忧虑又无奈:“那些贵人的心思咱可猜不透,说是嫌宅子不好,要重新翻盖。唉,你们不知道,那银子花得就跟流水一样,看着让人心疼。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平氏拍了一下大腿,既羡慕又妒忌,忍不住又感触自家买栋宅子还得跑到城外的伤心事。
杨明成又道:“听说明年魏国夫人、韩国夫人等三夫人也要建造别苑了。目下风水先生正在勘测,前些日子还到了万安县,把我给吓了一跳,他们可别选了万安,选了荒地还好说,万一侵占良田民宅可如何是好。”
……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间,杨家的新宅终于落成,十一月初六这日,凡在京城的杨氏族人都受到了邀请,宜竹一家自然也在其中。他们一家除了宜竹外,个个都倍感荣幸。平氏一边向街坊邻居炫耀一边积极为女儿准备新衣准备礼品。
杨家新宅座落在安仁坊前排,并得到特许临街开了一门。新宅巍峨壮丽,美轮美奂,有一种傲视群伦的张扬华贵气派,跟府邸主人的气场十分吻合。门前侍女如云,宽敞的车马场上穿梭着宝马香车。门外宾客高声喧笑,门外鼓乐齐鸣,笙箫阵阵。
宜竹一家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侍女和小厮上前引导。父亲跟着小厮去了别处,她们则跟着态度不甚热情的侍女徐徐进了涂着朱漆挂着铜环的大门,绕过曲曲折折的藻彩回廊,最后步入了偏厅。杨家也人也分三六九等,像宜竹他们这种远支偏宗,只能呆在这不起眼的偏厅。——这种不起眼是相对于前面的金碧辉煌、奢华到极致的正厅而言。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也足让他们一家震撼不语、自惭形秽。
平氏和宜兰睁大眼睛打量着厅中的珊瑚树、雕花楼空小金鼎、沉香短几、翡翠屏风,拼了命的试图刻在脑子里,以便回去以后好拿出去贩卖。
两人正看得入迷,这时走来两个身着华美锦衣的妙龄少女,她们隔着老远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十三婶,十七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平氏一看这来人正是杨明义和杨明利的女儿宜薇和宜芳,忙谄媚地笑着招呼:“两位侄女,许久不见,你们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宜薇微微瞥下嘴,敷衍着应了一句。平氏忙跟两个女儿使眼色,让她们跟这二人说话。
宜兰十分羡慕的打量着宜薇身上的银泥霞帔和光彩夺目的七破涧裙,用夸张的口吻将她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遍。
宜薇宜芳根本不领情,她们在杨家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阶层,很多时候还要巴结奉承比地位比他们高的宜君宜丹姐妹几个。但面对宜竹他们这样的人家时,这一家又牛气十足,说话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让人下不了台。
宜薇在跟宜兰说话,宜芳便笑着转向了宜竹:“十八妹,看样子你家比以前强多了——我记得去年你来时穿的可是前年的衣裳,不过,幸亏十三婶手巧,硬把它改成了当年时兴的样式。”说到这里,她用丝帕掩着嘴咯咯娇笑起来。
平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十分尴尬。宜兰紧咬着唇,刚想反击,立即又被平氏用眼神制止住了。
宜竹无语地看了看宜芳,靠打击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这人的心里得有多扭曲啊。不过,她以前就见过这种人,面对她的攻击,你越愤怒,她的快感就越深。宜竹面上不恼不怒,微微一笑道:“这件小事我都快忘了,想不到你竟记得,这也难怪,听说当年五堂伯刚进京时跟我们境遇差不多,咱们两家也算是同病相怜。”
宜芳面上的得色渐少,微微地有些恼意,她十分不乐意提及自家的落魄之事,因此便不再提此事,她接着又将矛头转向了宜竹的父亲:“听说十三叔高升了?”
宜竹答道:“是升了,这多亏了堂伯提拔我父亲。”
宜芳得意地笑笑:“堂伯提拔你父亲是应该的,毕竟像他这般会说话的人不多。”她这是在暗讽杨明成喜欢拍马溜须。
宜竹坦然接道:“姐姐过奖,要论说话办事,我爹远远比不上五堂伯。”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宜芳自然不甘示弱,句句紧逼,宜竹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地给予迂回还击。
还好,过了一会儿,又有新客到,宜薇和宜芳不得不起身去招待。
她们一离开,平氏和宜兰就走过来扯着宜竹悄声抱怨诉苦:“她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拿根鸡毛当令箭。”
宜竹轻声劝道:“娘,姐姐,你们无须在意,你越介意别人就越打击你。”她虽然不惧怕宜芳和宜薇,但也不想再和她们言语冲突,因此,趁着她们招待客人之时,便跟侍女招呼一声,说是要去逛园子。宜兰怕风吹乱了自己精心梳好的发髻,拒绝跟她一起出去,平氏又被几个相熟的妇人缠住说话,宜竹只好独自一人去园中溜达。走了一会儿,宜竹靠在背风向阳的假山旁歇息沉思,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杨姑娘,真巧,你也在这里?”
☆、第十九章偶遇熟人
宜竹听到声音忙停住脚步,原来这人正是郑四公子郑靖朗。他的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迈着雅逸的步态朝她走来。
宜竹微微福了一福,笑道:“原来是郑四公子,真是幸会。”
两人并不熟悉,宜竹本想打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不过,郑靖朗似乎并不打算这样。他不着痕迹地找出了适当的话题:“杨姑娘,我方才在前厅看到令尊和令兄了,并十分有幸与他们倾谈。”
“哦,郑公子见笑了。”宜竹平静无波的神色中多了一些尴尬。以父亲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巴结逢迎郑家的机会的。
郑靖朗一看杨宜竹的神情,以为自己无意中失言,连忙用歉疚的语气说道:“杨姑娘,请原谅,我只是想寻个话头,决没有别的意思。”
宜竹朝他自嘲地笑笑:“我父亲为人有时太过热情了些。”
郑靖朗脸上笑意不变,颇有感触地接道:“杨姑娘,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也理解令尊的处境,——有时候我们确实不得不这样,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悲哀。”
宜竹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觉得这话十分妥帖受用。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越发诚挚,对他的陌生感也渐渐减少。她略有不解的反问道:“郑家祖上有少人也曾出将入相,是京中望族,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样吧?”
郑靖朗摇摇头道:“人上有人,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我们郑家也没到万事不求人的地步。”郑靖朗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顿,接着用严肃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更何况郑家在十年前卷入西陵公主事件,导致元气大伤。我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除了大哥都不曾出仕,不过是靠祖上庇荫勉强撑着场面而已。”
宜竹心中微讶,稍稍一想,便明白郑靖朗说的都是实情。十年前郑家卷入到西陵公主和景王谋反事件中险些抄家灭族。也有人说这是武安郡主使的毒计,目的在于报复郑云卿的背叛。此事过后,郑家族人有的被斩有的被流放大西北。武安郡主的前夫郑云卿死因不明,郑靖朗的姨母服毒自尽。从此以后,郑家一蹶不振,从一流世家跌落至三流世家,清而不贵,徒有虚名。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遭此重击,郑家的影响力也非一般人家可比。
宜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泛泛安慰了郑靖朗几句,郑靖朗的神色很快就恢复正常,没有再谈此事,转而说起了杨家新宅和京中趣事。他语调快慢适中,谈吐优雅风趣,哪怕是最寻常的话,也让人愿意认真倾听。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到假山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郑靖朗无奈地朝宜竹一笑:“是你的堂姐找来了,我去看看。”
杨宜竹定睛一看,原来是杨宜薇找来了。
郑靖朗紧不慢地迎了上去,宜薇此时也收起了往日的张扬跋扈,竟时不时流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情态,她和郑靖朗说着话,还不忘用眼神警告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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