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安全通道的时候,她被拥挤的人群推了一把,脚下踩空而扭到脚踝,痛得她低叫一声。
“没事吧?”容晔问,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避免她被慌乱的人群伤到。
陆弯弯摇头,他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站住脚并不容易。不断涌下去的人群推挤着他们。好在陆弯弯有他护着并没有再伤到,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她的幸运,其中一名妇女抱着孩子被撞倒在台阶上,危机面前,这些慌乱的人群只顾自己求生,楼道里充斥着女人和孩子凄厉的哭声。
陆弯弯被容晔安好地护在怀里,被他抱着下楼时,透过他的肩侧看到那个母亲将孩子护在身下,任那些人踩着她,眼里带着泪,却死咬着自己的唇想爬起来。
“晔哥哥——”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的闲隙,抓着他手臂间的衣料。
容晔对上她眼中的不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一对母亲,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不行。”容晔想也不想便拒绝。
“她们可能会死的。”在不断有人推挤的走廊上,他们几乎站都站不稳,她却犹在坚持。
容晔抿着唇不说话,作势要抱她走。
陆弯弯却摇头,作势扳开她的手不肯配合。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做着拉锯战,差一点就又被从上面下来的人群冲散开,他下意识地收紧了锢住陆弯弯的腰身,吼:“你闹够了没有?”
这时震感似乎更加强烈,屋顶上好像都开始有东西掉下来,好多往楼下跑的人站不稳从楼上跌下来,走廊上的惨叫此起彼伏。他心知不能再耽搁,心一狠,抱住她便要下楼去。
“容晔!”陆弯弯眼里惊憾,仿佛不能置信。
容晔并不看她失望的目光,只是脸色凝重地抱着她往下去,冷冽如霜地说:“你乖乖跟我出去,别浪费时间,我会回来救!”那声音仿佛蕴含着什么,却过分冷静。
“我自己可以。”她坚持,她觉得那个母亲和孩子更需要有人救。
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到一条生命,有可能在自己面前逝去。
“闭嘴。”容晔吼她。
他看着挡在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冷肃的脸上仿佛有丝焦躁划过。这时陆弯弯却还在添乱,挣扎着想推开他。
“晔,你们在干什么?”唐昕锐的吼声从后面传来。
随着他的出现,楼梯上已经有许多穿米彩服的兵,他们有人背起伤员,有人在疏导通道。虽然房子仍在摇晃,可是由他们指挥,维持,慌乱的人群已经有些秩序,情况不再那么混乱。
唐昕锐将那个跌在地上的母亲拽起来,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哭,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陆弯弯被容晔抱走的时候,透过屋顶不断掉下的碎末,看到唐昕锐将那孩子塞给自己手下的兵,自己则背起那个年轻的母亲。视线在拐角处被遮住,换上容晔冷峻的侧脸,竟分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愈加沉重。
出了酒店,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外面的广场和街道聚满了人群。她犹记得自己坐车进入酒店时街道的萧瑟,虽然知道一座城市有这么多人,也仅仅只是个数字而已,只有这一刻才真实的感觉到这般拥挤。
早上的空气还是有些凉,她出来时甚至光着脚,身上挂着他的衬衫。突然觉得肩上一暖,是他将外套披到自已身上,然后抱起她便走。
“你不去看看容妈妈?”她抓着他的袖子问,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计较的太多,只想确保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全。
那一刻容晔看着她蓄满焦急的眸子,瞥开目光,说:“她没事。”声音带着干涩
容妈妈没事,为什么他会这么笃定?
她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容晔将自己抱到一个军车前,唐昕锐正推门向两人走来。
不远处便是几辆救护车,许多人受伤的人被抬进去,又被抬起来。广场上已经支起帐篷,做了临时病房。
“没事吧?”唐昕锐目光扫过她红肿的脚踝,问的却是容晔。
陆弯弯摇摇头,这才想起自己还被容晔抱着,脸一下子红起来,幸好两人接下来的交谈,像没发现这个问题似的。
“情况怎么样?”容晔问,脸色有些严肃。
“只是余震,目前并没有发现高层建筑物倒蹋,震区中心那边信号中断,目前还不知道情况。”唐昕锐回答。
两人上了车,陆弯弯被他搁在座位上,才发现这也个临时指挥中心。里面复杂的设备不断闪着红光,并发出滴滴的声音,也有人在电脑前操作,不时有人进来报告,异常迅速而紧急的节奏。
容晔与唐昕锐交谈了一会儿,蹙眉突然转头,对身边穿着米彩服,站得笔挺的士兵吩咐:“找点跌打酒来。”
那士兵楞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到陆弯弯脚上的伤领悟过来,双腿并拢敬了个礼,回答:“是。”然后匆匆下了车。
容晔看到她穿着自己的衬衫坐着,下摆显得更短了,蹙眉,找了条毯子扔到她腿上盖住。
五分钟左右那个兵便捧着酒药回来了,笑嘻嘻地交到容晔手里。陆弯弯看到他拿着药酒走过来,莫名的心里一慌,转头看着唐昕锐便脱口而出:“唐哥,你帮我擦吧。”
☆、038 什么意思!
真是病急乱投医!
这丫头何时看到有容晔的时候,自己近她三步之内过?而且他不用转头就可以想像到容晔的脸此时会有多黑,要死也别拉他做垫背啊。
唐昕锐心里哀嚎,面上却不动声色,痞痞地笑了笑说:“刚刚上头来电话说有批物资过来,我去看看。”然后脚底抹油在下了车。
倒也不是怕容晔,只是两人的事他不宜掺和。
被留下的陆弯弯只能看着容晔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的座椅上。手刚碰到她的脚腕她还是不甘心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他稳稳握在掌心里搁在膝上。
陆弯弯样子有点局促,最终没有挣扎,任他将药酒倒在掌心里,他提醒,说:“会有一点儿痛。”这次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声音淡淡的。
可是他越是平淡,应该是越蕴含着什么情绪的。陆弯弯不想这时候惹他,便咬着唇点了点头。
容晔带着药酒的掌心贴着脚踝,一点点将淤肿揉开。的确是痛,还带着灼烧感。陆弯弯咬得自己唇色发白,强忍着一声都不出。
容晔看着她丰润的唇上留下一排唇印,这样隐忍又坚韧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动不动就鼻涕眼泪的小女孩完全不同。
他记得从前有一次陆弯弯跟他们去郊外烤肉也扭了脚,他帮她擦药酒时叫得鬼哭狼嚎。他不耐烦地抬头时,就看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盯着自己,小声地喊晔哥哥,让他的心顿时就软了。
在酒店的安全通道里,她揪着自己的衣服喊晔哥哥,用那样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的心里的确是有丝震动的,仿佛又回到从前……
“晔,快来。”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唐昕锐在外面喊他,听来口吻很急。
陆弯弯只觉得眼前有个影子掠过,容晔便已经下了车。她将腿曲起,卧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有个士兵见她光着脚,便送来一双拖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似乎越积越多,熙熙攘攘的,她有些好奇,便一瘸一拐地下了车去凑热闹。
这时的余震已经过去,地面恢复平静,但是还有好多人聚集在大街上,她看到都围绕在附近一幢楼前仰望。自己也跟着眯眼望上瞧,才看到大约在十楼左右的位置,有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悬空在外面的防盗栅上,仅用一只手抓着上面的栏栅,摇摇晃晃的身子像只风筝,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下面的人看着这惊险的一幕,有人害怕的尖叫,有人跌在地上哭泣,每个人都揪着心。
救援的人员已经上去了,阳台的窗子也被打开,可是防盗栅的空隙太小,根本将他拉不上去。下面有两个人影吊着绳索上去,动作迅速,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深恐那个男人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摔成肉泥。
陆弯弯的眼睛却盯着爬上去的那两个人,都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容晔,一个是唐昕锐。人群中突然发出尖叫声,她看到那个男人突然剧烈地挣扎了几下,身子直直落下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害怕闭上眼睛,不敢看,耳边传来尖叫、惊呼,各种混乱的声音。可是过了半晌,她才注意到并没有听到预料中那种沉闷的声响。
不知什么时候就连周围都是安静的下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周围的人还在屏心静气地盯着上面,神情就像虔诚的教徒。
她也朝那边看过去,就见那个男人腰部捆着绳索,容晔与唐昕锐正一点点将他下坠的身体往上拉。最后那个男人是被容晔驮在背上,从几百米高的地方一步步爬下来。
楼下则有一些群众自发用拉起棉被,预防一个不慎两人同时摔下来。她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眼睛都不敢眨,直到看到他们平安地落地,才算舒出一口气。
她看到容晔背上的男人被人接过去,直接送到了救护车那里,周围扬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而他的面色依旧深沉讳莫,不悲不喜,宠辱不惊,仿佛这是最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