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胆小鬼,面对死亡还是想要挣脱逃避不是么?
睁开眼一双黑眸如深潭,她嘴角带着对自己的讥笑,而后身体挂着水珠直接从浴缸中站起、跨出,赤、身、裸、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面镜前,停步驻足,静静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如瀑的长发湿漉而又凌乱地散落而下,密实地掩盖住了她胸前的傲然,她的身子带着刚出浴的潮红,还散发着浓浓的热气,只是那张会让人嫉妒的脸蛋此刻却失去了血色,显得苍白疲惫。
像魅惑人间的吸血鬼。
简奕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身体上依旧残留着昨夜欢爱过后留下的印记,他的印记。
夏景言,我拿我自己来换取救赎,你是否,就能原谅我了?
简奕暗自笑得苦涩。
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再偿还了吧。
对着镜子伸出指尖轻轻滑过自己的脸颊。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妆容,她一直素,素得出尘脱俗,她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夏景言曾用“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诗句形容过她给他的第一感觉,只是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了回忆。
亮黑的长发已经长到了腰际,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长了啊。
“我老婆披发真好看。”
镜中倏地出现一个高俊的身影,夏景言少年的样子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带着温柔的目光,轻轻地用手挽起她细长动人的发丝带至自己的鼻翼前,迷恋地闻嗅着,然后缓缓地抬头对她露出宛如煦风般温暖的笑。
简奕望着镜中的一切目光眷恋,不自觉地像个孩童地傻傻笑着,只是一个回头,身后空旷,什么都没有。
心痛的感觉蔓延开,简奕漠蓦然间头痛欲裂。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出现幻觉了?第几次了?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早上都无法辨别他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发病时的幻影。
将水池的龙头快速地打开,水流急速地流出,她摊开双手接住然后直接拍打在自己的脸上,简奕,醒过来醒过来。
苦涩夹杂着内心的阵阵抽痛简奕显得有些慌乱,无所适从。
披上自己的浴袍,父母还没回来,她疾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在里面心慌意乱地翻找着,找出一瓶药,手轻微地颤抖着,倒出好几粒,也没有去数有多少,直接捂住唇口倒入而进,尔后猛地咽下。
坐在床边等待了很久,头痛的感觉才慢慢好转,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简奕此刻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呆滞,又在床头柜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轻轻倒出几粒,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将药吞饮而下。
每一个夜晚对她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她要靠安眠药才能渐渐入睡,可是心中的那份罪恶感却一直牵绊着她,缠绕着她,就像被人紧紧地勒着颈脖让她痛苦地再也无法呼吸,想要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刻去改变,可每一次她只能看到他无助而又绝望的眼神。
那个深深地刻在她脑海的眼神,狠狠在她心中留下一道永不可磨灭的烙印,这是她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靥,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她陷入深深的追恨与自责,她甚至快要奔溃,她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入死角,她是个病人,精神病人,而且已经越来越严重要靠大量的要去维持正常。
她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的一个小小的任性和偏执竟毁了她和他的一生,即便她白天伪装的再好到了独自一人的时候她还是会陷入沼泽般的泥潭独自去承受一切。
她一手造成的错误,都是咎由自取,现在的她正在承受着上天的惩罚,只是再次的相遇又让他们纠葛在一起,如若可以她倒是希望昨夜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她会与他发生那些?
她知道她昨天醉了,那么他呢?他也醉了么?还是……现在的他已经再也让她无法去辨认回原来的样子?
“小奕,这么晚了还没睡觉?”身后突然传来父亲和蔼的声音,简奕恍过神转身。
“爸……”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很庆幸,每次发病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家。
父亲微微点头。
“早点休息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最近案子多么?你气色最近都不好。”父亲有些责怪地看着她。
“嗯,我这就去睡,爸你也早些休息。”简奕说完乖乖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有些狼狈地收紧些自己的浴袍。
她不想被父亲看到那些印记,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再也不完整纯洁他会心碎吧?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夏景言……
回到自己的房间也许是药效的发作简奕渐渐地来了困意。
躺倒在床,不知不觉地慢慢合眼。
梦中有他修长的身影,在肆意的阳光映照下那样的俊挺夺目。
“小奕……”他的微笑温暖如煦暖的春风,荡涤人心。
那是她最怀念的,也是最眷恋的。
嘴角微微牵扯出一丝温馨的笑,仿佛一切又回到从前,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再次地开心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了,久到她只想沉溺其中再也不想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我写了简奕的病,大家别被吓到以为神经病,文案里已经说了不是神经病,只是精神有些问题,因为那道心结把自己逼病了。
6、不屑一顾
“简奕,这个月你已经是第三次来拿药了,你的食用量越来越大,长期以此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伤害,简奕,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医院的僻静角落,两具交叠而落在地的身影,简奕的手中紧紧攥着袋中是刚刚拿到的安眠药和其他形形色、色的小瓶子。
两年前远赴法国留学的她开始靠药物维持睡眠,而袋中的其他药物则是她必不可少的让自己正常的支撑物,在两年前得知所有的真相后她日复一日的陷入深深的自责,将自己逼近死角后再也无法逃离出自己的那道幽深的心结。
若不是这些药如此醒目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若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痛不欲生地心如刀割,每天看似正常的她都快忘了,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患者。
曾经乐观豁达,从小到大就被视为天之骄女的简奕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只会在工作中伪装,在生活中逃避的胆小鬼,没有人知道她是个病人,没有人知道她看似乐观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千疮百孔。
包括以婕,包括父母……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掩藏地很好,仿佛她还是两年前那个活泼乐观人见人爱的简奕,其实,在她选择离开去法国的那一刻都变了……
身前的是一个俊漠高挺的男人,国内现今最有潜力的精神科专家,是她的主治医生,也是朋友,或者说,是要比以婕更了解她现在状况的知己。
他叫单均,两年前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与他有缘相遇,他是医学系的留学高材生,一个法学一个医学,看似互不相干的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就这样在异国他乡不期而遇。
有时候简奕是庆幸自己能在那个时候遇到单均的,如果不是单均的出现,她也许……再也回不到这座让她眷恋的城市。
思绪飘忽,在医院浓烈的药水味下被慢慢拉回现实。
简奕恍惚着抬起头对视向单均。
“单均,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轻轻地说出口,寥寥数语,字里行间却透露着无尽的忧伤。
单均不禁蹙起双眉,想再舒展平摊之时却倚然觉得越发的困难。
“简奕,放了你自己也是在救赎你自己,药物只是一时的帮助缓解,真正的良药至始至终是你自己。”
带着怜惜带着感伤,单均缓缓开口,她这样的自我封闭与折磨何时是个尽头?如若她自己迟迟不愿走出来她只能永远被自己束缚在那个宛如死胡同般的世界,没有阳光与欢笑,就像坐以待毙,无生无望,直至走向绝路。
而这些,却是他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的。
曾经他看过她的笑,宛如那沁人芳香的茉莉,甜美却不失纯净,馨香却不失雅致,只是那样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一笑却让一直心无旁骛关心学业的他也为之停步驻足。
他想再次看到她的笑靥如花,看到那个令他迷恋的她,可是,即便终于可以是现在这样坦然,这样真实地站在她的面前,不止一次地想要给她他坚实的臂膀予以依靠,她却永远是漠视不见,是她无知也是她的冷酷。
她心里的那道结是他永远也无法去解开的,仿佛已经形成一道深疤痕,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扉,旁人触不及,看不透。
那个人,是她这一世的浩劫吧……
再次看向陷入无声的简奕,她轻垂着眼眸,他却能看到那所剩无几的黯淡之光,幽深的就像一潭深视透底的水,却在慢慢枯竭,干涸。
单均的心不禁抽痛,却还是慢慢开口,“我送你回事务所。”
打破了沉寂的气氛,简奕的垂下的指尖微微触动,然后机械地迈开脚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