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珂出院后有记者堵着家门采访她,提到苗桐的名字她就突然发作把手里的包狠狠地砸向记者。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电视台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被家人接回上海疗养。
对于那些满天飞的报道她没有做任何的澄清,赵家也没任何的回应。这样的沉默等于是将两家的交情完全断绝了。
而那些朱玉珂的粉丝却举着大字报在报社门口抗议苗桐这种没有道德的做新闻行业。苗桐想着,过街老鼠也无非就是如此了。
卓月看了一眼手中的各辞职报告,直接扔到垃圾篓里,认真地说:“我不同意。”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苗桐笑了:“师父,我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的。”
“谁爱怎么闹就让他怎么闹,上头的老领导也打好招呼了,他们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不至于因为几篇报道就完全否定了你这个人。你要是怕我为难也没必要,我还没把这个放在眼里。”卓月的气场发挥到最大,好像要给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徒弟一点勇气似的,一字一顿地说,“小桐,你不能退缩,一个人倒下很容易,可爬起来就难了。”
“师父,我辞职是因为这件事没错,但跟那些流言蜚语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去国外留学进修,因为我怀疑当初选择回来就是错误的。我现在坦然承认了,当初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住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一点的事实。”苗桐停顿了一下,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我的原则和底线,这些让我骄傲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全不见了,我得找回来。”
卓月问:“那夏生呢?”
说起孩子,苗桐又沉默了,许久才摇摇头:“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我需要时间。”
3
她提前下班回家,白惜言有点意外:“今天不忙?”
苗桐去厨房里倒水,声音传出来:“我辞职了。”
白惜言把电视关了,她回头,看到他站在身后挡住了厨房门。
“干吗?”苗桐把眼珠移开了,“你是门神啊?”
“你辞职了要做什么?”
“我想去国外进修。”苗桐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也要听听你的意思。”
白惜言声音波澜不惊地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个我没想过。”苗桐顿了顿,抬起头,“你不同意么?”
狭窄的厨房里,他低着头带着此闲散的安宁,眼波里总带着点忧郁的神色,却笑了,揉了揉她的头顶,意味不明地说:“傻不傻啊你。”
那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那天苗桐终究是没有勇气再问一遍。
不过她已经在做出国的准备了,联系学校,办理签证。白惜言看在眼里,也没任何的意见。只是每天吻她的次数增加了几遍,苗桐每次都觉得心酸。
周六林乐约她去山里拍鸟,苗桐已经跟他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摄影,上次她生日,白惜言还送了她几个很贵的镜头。出门前白惜言用力地抱住她,轻吻了她的额头,笑着说:“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苗桐站在门口,走廊窗外的光线落在他左脸上,左眼黑得璀璨妖异,说不出的迷人。于是她迅速拿起相机“咔嚓”了一张,笑得无忧无虑的:“知道了,林乐该等急了,我走了。”
那天她玩得很尽兴,不仅拍了鸟,还拍了冰雪初融中的野桃花和乱窜的松鼠。林乐抓拍到了苗桐拿了饼干在一片新绿中喂讨食的松鼠,画面里她笑得天真爽朗。
回到家白惜言已经不在了,他的黑色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晚点的时候,刘锦之来了,带着一堆文件。
“你在国外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在学校附近,环境很好。惜言去上海了,我明天一早就过去,合适的肾源已经有了,下周准备手术。这是很久之前就转到你名下的股票,不动产和存款,是他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刘锦之说,“他让我告诉你,好好读书,早点回来。”
“我最怕他动不动就塞给我一大笑钱,就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苗桐苦笑,深呼吸一口气:“好了,我收下了,这不是逼着以后让我养他么。”
刘锦之看着她,微微走神。
“怎么这样看我?”苗桐问。
“我刚才想到了你十二岁时候的样子。”
“什么样子?”苗桐只记得那时一片灰暗,所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在绝境中不低头努力保持微笑的样子。”刘锦之笑了,“小桐,每个人一生里坏的事情和好的事情都是一比一的,最坏也不过如此,千万别对这操蛋的人生低头啊。”
苗桐觉得眼眶发热,低下头用力地点了一下。
从繁忙的工作和跌到谷底的坏情绪里解脱出来,苗桐去林乐家的暗房里把上次出去拍的照片洗了出来。看到白惜言的照片时,她有一瞬间的愣怔,险些忘记了她的即兴之作。
仔细端详照片,他沉静的气质和比例完美的脸被光线浅浅勾勒出来,眼睛一只在光源里,另一只在暗处,深情和忧郁完美融合在一处,就像送情人去远征般凄美。
一时间,苗桐痴了,呆呆看了很久。
晚上回了家,有人敲门,她从猫眼里看到罗佑宁的脸。稍犹豫了一下,苗桐把门打开了。罗佑宁考究的西服,围着深灰的围巾,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头。
“你这房子真小啊。”罗佑宁不客气地审视了一圈,“都是被记者逼着躲出来了是吧?”
“是啊,还不是托你的福。”苗桐把烟递给他,“抽一支?”
罗佑宁接过来,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抽了一口,吐个烟圈:“听说你被朱玉珂的粉丝们赶下台了,你不至于就这点儿本事吧。”说完看到立在门口的大行李箱,愣了愣,“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国外了,不陪你玩儿了。”苗桐笑着说,“你挺有本事的,运气好,也能抓得住机会。这不是一下子就把我和惜言搞得声名狼藉了么?现在你可得意了,我可是过街老鼠了。”
听苗桐这么说,罗佑宁有种短跑比赛在对手的鞋里放钉子,对手输了反而笑着恭喜他的侮辱感。
“你们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得罪的是我。”
“其实你挺可怜的,没人恨的话,你还能生活么?”
罗佑宁没想过这种事,他是来炫耀胜利的,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失败者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我今天来找你,不过是想看你有没有后悔,跟他在一起只会毁了你。”
苗桐非常不明白这个人的逻辑,明明是他处处为难,为何毁了她的会是白惜言呢?
“我唯一后悔的是刚才让你进门。”
罗佑宁嗤笑:“还真是执迷不悟。”
“你也是。”
他们狠狠对视了几秒钟,罗佑宁已无话可说,他开车经过红灯亮起的路口,暗下的天色里,他突然孤独得发慌。世界上唯一的那个与他同命相连的人,却选择的背道而驰的路,他真的非常孤独。
4
春日里的上海,天街小雨润如酥。
护士早上把窗户打开,清新的雨汽充满了病房里。
白惜言做完检查回来,看到熟悉的人正捧着热水杯侧靠在窗边看雨。
“我都不知道南方的春天这么凉。”苗桐说。
白惜言看着她,失了言语。
苗桐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笑道:“我刚才在医院门口被记者抓住了,估计又要上电视了。”
白惜言一味地沉默着。
“而且我刚才说了些蠢话,不知道会被怎么写。”苗桐终于忍不住了,“你也说句话啊。”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昨天的机票。”
“我延迟了。”苗桐说,“你做手术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在你身边呢?”
白惜言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他不想让苗桐看见他哭,可他还是流泪了。
“你傻不傻啊你。”
苗桐慌了,走上前去捧住他的脸:“我不傻,惜言你别哭了。”
他们静静拥抱着,珍惜这点滴的幸福。
下午主刀大夫来查房,通知了手术时间,晚上七点。
小雨一直没有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苗桐心血来潮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你想怎么过?”
白惜言想了一会儿,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世界,他想都没有想过,可是无比的美好,“我想背着画板环游世界,走到哪里画到哪里,可无论在哪里,你都在。”
她呵呵笑了,听起来果然是很好的人生。
“那如果有第二次生命的话,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呢?”
“等你手术成功了,我再告诉你。”
白惜言觉得很多话,如果不说的话,他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被护士要推入手术室的时候,白惜言突然握住苗桐的胳膊说:“小桐,我爱你,还有……”还有对不起。苗桐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认真地说:“现在不要说,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可都等到以后再说。”
晚上的新闻有一段是记者在医院门口堵住苗桐,问她和白惜言是什么关系,她到底拿了白家多少财产之类。苗桐对着镜头,双目澄澈,斩钉截铁地说: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爱他,他也爱我,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