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个小姑娘十四五岁已经很有大人模样了,不像乔豆丁,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矮小的小豆丁。
乔豆丁向她的同学骄傲又正式地介绍:“这个是我姐姐,这个是我惜言哥哥。”说完又补充一句,“就跟我亲哥一样的。”
她叫苗桐姐姐,可白惜言也称呼卓月为姐姐,名义上他是苗桐的哥哥,其实苗桐小时候明明叫他叔叔。乔豆丁死都不肯叫白惜言叔叔,只肯叫哥哥,实际上她看到美丽的男性都会自动把他降低到和自己一个辈分。一笔糊涂的烂账。
苗桐真想在这个势利的小少女屁股上补一脚,白惜言却已经笑得眼睛 都弯了,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小妹的同学呢,三位大美女晚上赏光让我请你们吃饭吧。”
管家定了来其林三星的法国餐厅,三个小姑娘吃得新奇又尽兴。晚饭后,管家带着他们去看萤火虫,又带去了露天游泳池参加派对。小姑娘们玩疯了,第二天上课都差点迟到。
卓月夫妻俩从老家回来,一固不见,自己闺女竟然珠圆玉润的,一副乐得嘴都合不拢的得意样子。
乔豆丁看到他们,顿时无比幽怨:“你们怎么不过完大爷爷的五七再回来啊?”
夫妻俩本来还挺想她,一听这熊孩子的话,差点气死。
做医生的有洁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乔云塑胶手套穿着一个白大褂里里外外地收拾,包括苗桐在内的三位女性坐在茶室里啃着冰棍聊天。趁苗桐去卫生间,乔豆丁连忙找时间跟老妈分享自己这几天的见闻,賊兮兮地低声说:“妈,我觉得我姐姐跟惜言哥哥不对劲。”
苗桐和白惜言现在也只剩下一层别别扭扭的兄妹关系支撑着,不过再 也不能有其他的了。卓月现在还致力于为苗桐物色个更好的对象。听了这 话,也只是惊讶于乔豆丁的敏锐,便漫不经心地敷衍她:“你看什么能对劲,人家大街上两小哥们儿连一起你都说人家谈恋爱的。”
乔豆丁急得直晃她:“是真的啦,姐姐和惜言哥哥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互相喜欢也正常吧。你跟沈净哥哥是姐弟,可沈净哥哥就不会给你夹菜,你脸上有东西他也不会给你擦对吧,也不会用你的杯子喝水,更不会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你的手,对吧?”
卓月的第一个反应是,你们这些不靠谱的大人都在未成年人面前做些什么有的没的?!第二个反应是,这怎么可能?!她略微一思考惊了一身冷汗。很长一段时闻苗桐没有跟他说白惜言的事,她主动提起也被苗桐绕开了。卓月以为是她不愿意说他,是她迟钝了,难道她只是纯粹的心虚而已?毕竟卓月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和白惜言的恩怨情仇的人。
“别瞎说,你惜言哥哥那是跟你姐姐闹着玩儿。”卓月叮嘱她,“一会儿,千万锁在你姐姐面前胡说,否则停你零花钱。”
一听到要停零花钱,乔豆丁顿时忘记了自己刚才爆料的事,直接翻着白眼抗议:“你这一看就是典型的后妈,太苛刻了,得受批斗。”
“乔豆丁大小姐,我恭送你找你亲妈去,可别遭了我这黑心后妈的毒手。”
乔豆丁见风使舵的本事丝亳不输那岸边的杨柳树,一把抱住老妈的腰,下巴磕她肩膀上使劲撒娇,嘟着嘴说:“好了好了,亲妈哪里赶得上您的胸襟宽广,跟那大海似的快能淹死人了老妈,我说真的,我只是觉得姐姐和惜言哥要是在一起的话,为什么要瞒着呢,他们俩那么般配的,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萌。”
卓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只能草草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幸好乔豆丁年纪小文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等苗桐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老家乡下办丧事的风俗给吸引过去了。
下午去社里开例会,苗桐烟瘾犯了,皱着眉强忍着,手指尖止不住地颤抖。总社的吸烟区是落地玻璃的大花房,去年为了改善员工工作,环境而改建的,郁郁葱葱的绿植长得很是精抻。卓月端了杯咖啡给她,看了看她眼角眉梢的焦虑,说:“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看你连烟瘾都犯了,也不怕得肺癌!”
“师父,我做坏事了。”
苗桐已经极少用这种小孩子犯了错的口气跟地说话,卓月想着她是想 说和白惜言的事,一下子就心软了,又想她是个通透的孩子,旁人的支持或者批评对她来说都不够公平。卓月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坏事要看你怎么看,如果你理从了自己的芮心,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那就不算坏事。”
她把源生的竞标书复印给了罗佑宁,顶多也就是让源生拿不到那块地,而从她的内心来讲,她可怜罗佑宁,比可怜更甚。起码地并没有在仇恨中迷失,而罗佑宁已经走得太远了。
“只要不伤害任何人,就不算坏事?”
“对。”卓月说,“不要管世俗的看法,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显然这次交谈是驴唇不对马嘴,她们并没有弄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3
苗桐推了朱玉珂的两次邀约,两次都是朱玉河要求去苗桐的家里做客,在外人看来苗桐的“家里”也只有白家。她隐隐感觉到,如果再推脱的话,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志趣相投的女性朋友又要做不成了。
“有烟味。”白惜言把脸埋在她的后颈里,深深吸了口气,“不过,很好闻。”
“是编辑部有人抽烟。”
“还想狡辩,那来个突击检査。”白惜言扭过她的脸,咬住她的嘴巴。苗桐只能把手从笔记本键盘上拿开,张着嘴巴被他里里外外地检査了—遍。这样香艳的检査,无论是检査者还是被检査者都享受至极,末了他咬了下她的鼻子,“小骗子,说谎罪加一等。”
“下次不敢了。”苗桐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顺着他的眉毛眼睑,最后到他没什么脂肪的面颊,叹了口气,“倒是你,要好好吃东西吃药才行啊。”
白惜言拉下她的手亲了亲:“不要过多担心我。”
电话响了,是源生总部的号码,白惜言把笔记本还给苗桐做事,自己走到手边不去打扰她。苗桐却再也没心思做事了,耳朵支起来也只是听到“做好充足准备……不容有失……罗氏那边不用去在意……”这些细碎的对话。大概就是游乐场那块地的事。仔细一想,也就这周五了。等白借言接完电话过来,苗桐忍不住问:“如果你们中了标怎么办?”
“源生管理部门的能力可不是摆设,再说了,能竞争得过源生的也只有罗氏,可是以罗氏现在的实力吃下那块地有些吃力了。”
“你对罗佑宁那个人了解多少?”
“不多,对他父亲倒是了解得多些。”白惜言拿了喷壶,挽着雪白的衬衣袖子,仰着头在窗边浇那蓬散尾葵,慢悠悠地说:“他父亲叫罗宏远,罗氏的前身叫宏远地产,也曾非常风光过,是源生最重要的竞争对手。当年我父亲得罪了银行行长,他倒是人死万事空,我接手后银行不肯贷款给源生,源生项目的资金链断裂,一度停工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差点破产。那时候罗老爷子以为源生完了,就没有在意源生了。幸好那时他得意过头托大了,现在我们合作的外资银行那时刚在内地立足,他欺生拖欠了银行贷款,导致银行主事对宏远的印象很差。我找了关系去见了那位主事,巧得很,他竟然是我在国外读书时同校的师兄,不过比我高了十几届。那么大笔的款子,当时我想都没敢想过,我想着能拿下一千万就不错了。大不了,我就去借高利贷。不过,我要是真借了高利贷,说不定服毒自杀的就是我了。”
白惜言给植物浇过水,又去吧台倒了杯水,水珠爬过他的手背从那纤 长的手腕处滚落。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连骨骼的形状都那么好看?苗桐胡乱 被美色迷感着。他回来半靠在桌边继续说:“说起来惨得很,现在老地产商都知道。当时宏远有个政府利民项目,刚建起的新的居民楼刚住了两年,下了场暴雨,直接塌了。死了十几个人。当时我也不厚道,商场如战场,你可怜别人也没人可怜你。我直接找人去调査他们正在建设的新顼目,发现建筑队管理松散,偷工减料,就找记者去曝光了。宏远在业内的声誉一下子跌到低谷,这时我就去撬了跟宏远合作的银行和宣传公面。罗老爷子去借高利贷,房子妻子和女儿都抵押出去了,所以宏远站不起来他就在全家的食物里投毒杀死了全家。只有罗佑宁中毒不深活了下来,不过他父亲名目下所有的房产和存款都被冻结査封拍卖。不管罗佑宁今天的成就是靠女人也好,卖身也好,怎么都好,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他很了不起。”
别人的生死在白惜言的嘴里说出来轻得像团烟,实际上也是如此,人会可怜别人,可是却无法咀嚼别人的苦难,更无法感同身受。这样的悲惨的故事,她从罗佑宁那里听来没半分“感同身受”,从白惜言嘴里听来也是如此。可是人总是能轻易地对人说出“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本身就是虚伪的词组。
苗桐扒了扒头发,“哦” 了一声,淡淡地说:“比狗血的商战剧惨多了。”
白惜言露出漂亮的贝齿,掐了掐她的脸:“好没同情心的孩子,对了,现在告诉我,怎么对罗佑宁这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