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渐渐驶入山间公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许是在山间采蘑菇的孩子在吟唱童谣。苍松翠柏如故,偶遇一片霜花染红的枫叶掩映期间,俏皮得紧。
转过丛山,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古朴幽静的清河村。
清河村隐在群山之后,是名副其实的山中之村,却给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条三丈多宽,清澈见底的河流围绕着村庄,因此而得名。中午已过,两三点钟正是村民劳作时间,楚苍月一行人进村,只看见一些在河边嬉戏的小孩,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再就是悠闲散步的鸡鸭鹅狗,惬意的情景,好像画家笔下勾勒的乡村美景,却又真真就在眼前。
清河村能客车,私家车却不常见,看到楚苍月他们进村,老人孩童无不好奇,围追着看热闹。按照之前秘书提供的地址,又几经打听,楚苍月一行五人终于找到了村长家。
五间红砖瓦房,院落宽阔,围墙整齐,门前两棵高大挺拔的垂杨柳,树下摆着两块巨大平整的石头,供人乘凉休息。围墙内,园子里种着各色蔬菜,虽已是秋季,但毫不见颓势。
此时,门前垂柳下正坐着几人在闲聊,见有车来,其中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起身,笑面迎上来。楚苍月几人下车,俊男靓女,顿时闪‘瞎’一票人的眼睛。
“您好,请问是白村长吗?”曲阳率先说话,这次的合作由他主导。
“是我,我是白笑武,清河村的村长。”白笑语很激动,久久握着曲阳的手。
自从他听说有位大老板要跟他们村合作,要来考察,就天天准备着,天天盼着。虽然清河村村民的日子自给自足,也算得上衣食无忧,但祖祖辈辈传承下来,都是天朝黄土,背朝天,挣辛苦钱。近些年,年轻一辈的人都陆续出去打工,但背景离乡,撇家舍业,同样也是挣着没有保障的辛苦钱。有时候,遇上黑心老板,命搭进去,钱没挣着,家也毁了。离城近的村子都搞起规模种植养殖,不少人都发家致富,他们也天天盼着清河村啥时也能分上一口蛋糕。老天有眼,终于要他们等到了。
“您好,我是曲阳,之前我们通过电话。”
“您好,曲总,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真是少年有为。”白笑武典型的山里汉子,诚恳老实,没那么多恭维的话,尽是笑着。
“您别客气,叫我曲阳就行,不介意叫您白叔吧?”曲阳第一次跟农村人打交道,很快被他们的质朴打动。
“当然不介意,我儿子也像你这么大,不嫌弃的话就叫白叔吧。”
“嗯,这位一定是白婶,真年轻。”
白笑武的老婆点点头,看得出她是个温婉的女人,相夫教子,是个贤妻良母。“曲总,您好。”
“快别客气,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好兄弟楚苍月,他老婆紫潇,也是开发案的合伙人,他们的儿子紫洛,还有这位是楚汉集团的代表丁燕语。”
曲阳一一介绍完,发现紫潇有点不对劲,盯着白笑武的一眸眼睛蒙着湿漉漉的雾水。她是个没有情绪的人,就算是紫洛跟楚苍月,也未必能让她泪眼朦胧,但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白叔,白婶,你们还记得我吗?”紫潇清冷的声音有些颤抖,再见故人,让她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白笑武跟老婆对视一眼,仔细看看紫潇,不十分确定的说道:“你是…紫潇…S大点心屋的小姑娘?”
紫潇狠狠点头,没形象的抹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是我,洛儿,这就是咱们的恩人。”世情凉薄,莫要说紫潇这些年没遇到过好人,起码眼前这两位就是她打心眼里感激的好人。
“白爷爷,白奶奶,洛儿谢谢你们当年的救命之恩。”紫洛乖巧的说道,按年纪来说,七岁的孩子叫白笑武夫妇爷爷奶奶有些夸张,但按辈分来没错,谁叫自家老妈跟曲阳把辈分给定了呢。
“哎呀,快别说谢不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换谁都会那么做的。”
“就是呀,这人海茫茫能遇到就是缘分。来,快让我看看,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婴儿,都长这么大了。”白笑武结茧的大手揉揉紫洛的头,想抱抱,但还是忍住了,他担心城里小孩讨厌他们一身泥巴味儿。
紫洛是个小人精,早看出白笑武的心思,主动扑到他怀里,脆生生的说道:“白爷爷,洛儿可想你了,老妈说当年你跟白奶奶救了我们俩,后来就不声不响的走了,老妈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伤心了好久呢。这回好了,你们再也别想溜走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哈哈哈!”
紫洛几句话把大伙都逗乐了,连被往事侵扰的紫潇嘴角也扬起淡淡笑意。大恩不言谢,她会用行动来报恩这两位好人。
“怎么回事?”楚苍月搂着紫潇,伏耳问道。这里唯一不清楚状况的就是他跟曲阳,兄弟俩儿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人要给解释的样子,忍不住问出口。
“都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屋里坐,屋里坐。”白笑武招呼着。
几人跟着白笑武夫妇进屋,第一次见识了传说中的热炕头。白笑武的老婆沏了茶水,又端来自家树上摘来的水果,又匆匆进厨房去忙活。
白笑武留下来陪着聊天,“山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粗茶野果,你们别嫌弃。”
“嫌弃什么,这些在城里有钱还买不到呢。”丁燕语快言快语说道。
“是啊,白叔,你千万可别妄自菲薄。她可是我们资身的美食专家,只要是她吃着好吃的东西,保证有市场。”
“曲阳,你就变着法说我是吃货,你胆肥了吧!”
“哪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这么说了,叫它出来跟我对质。”
“你,你有种!”
“唉,什么是欢喜冤家,这就是啊!”紫洛自问自答,老气横秋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嗯,没有污染的水就是甜啊,老妈你也偿偿。额…,老妈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只见紫潇眼睛呆滞的盯着地板,空洞无神,脸色苍白,还挂着两行清泪。若不是楚苍月禁锢她在怀里,只怕她会像受伤的刺猬一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舔伤。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苍月目露疼惜,柔声问紫潇,也是问在坐的知情人,白笑武,丁燕语,甚至于紫洛他的眼神也扫过。
“老妈,你别难过,都过去了。”紫洛伸出小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挽着她一条胳膊,静静依坐着。他们相依为命七年,共同经历的事情太多,他们的感情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默默的在彼此间流动。
“白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苍月已经是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一次比一次哀伤。看着紫潇难过,身上仿佛裹着化不开的痛苦悲伤,他却不知道她为何而痛,他的心如刀割。还有紫洛,纵然他智商再高,终究是个孩子,最该无忧无虎的年纪,他却步步为赢。若不是经历的多,感悟的多,他怎么可能有如此沉稳的心智。饶是当年的他,也是十岁之后,才开始学着算计,认识人心险恶。
“当年…。”白笑武想着,可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丁燕语也是一样,不敢看楚苍月,垂着头,她知道那是紫潇心里一道还没愈合的伤口。
“我自己说。”紫潇突然说道。感受着身后结实的臂膀传递的力量,紫潇觉得心里没那么难过了。都是多年前的往事,感怀一下就好,他们现在都没事,何必弄得大家都跟着自己忧伤着。如此想来,心情更轻松几分,擦干眼泪说道:“七年前,我还是个初中没毕业的学生。有一天,夜里下着大雨,电闪雨鸣,我在一楼写完作业,准备上楼睡觉。当我出去关门的时候,发现门边有个摇篮,里面锦被里包裹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就是现在的洛儿。当时雨下得急,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就把他抱回屋,心里还咒骂着他狠心的父母。当我解开锦被,竟发现里面有一封信,居然还是我哥哥的亲笔信。他信上只说,要我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如果他七天之内没回来,叫我永远不要去找他的亲生父母。哥哥没有再出现,七年来他都一点音信没有,我想找洛儿的亲生父母也找不到。那个时候我很害怕,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哥哥把孩子托付给我还要一封信转答意思,这事情绝不简单。所以我按哥哥说的,把那封信烧了,连同那个摇篮跟锦被也一起处理掉,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孩子照顾好。可是,我真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婴儿,幸好丁妈妈时常来帮我,洛儿才不差于被弄得很惨。一天下午,点心屋刚刚开始营业,我给洛儿喂了牛奶后将他放在婴儿车里,一边卖东西一边逗他玩。本来好好的,玩着玩着,我突然胃疼,接受感觉五脏六腑哪都疼,翻江倒海般,一下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冷汗一个劲儿流。偏偏就在这时候,洛儿突然咳得很厉害,小脸涨得通红,哭声一声比一声小。我急着想打电话,可是连走到电话边的力气都没有。我求来店里买点心的人帮忙,可是没想到他们都冷眼旁观,恨不得我们马上死了。在他们眼里,我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带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是伤风败俗,放在过去不浸猪笼也得活活烧死。就在我无助快绝望的时候,是白叔跟白婶突然出现,并且即使把我们送到医院,忙前忙后办了各种手续。后来,等我们都脱离危险醒来的时候,是小燕子跟丁妈妈在照顾我们,而白叔白婶却悄悄走了。”紫潇平复了情绪,语声很平淡,但听的人无不既愤怒又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