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长辈宋之任突然站起来,他一身唐装,华发童颜,年逾七十的人却依旧精神抖擞,他笑吟吟地冲靳子琦颔首,目光扫过一干记者,掷地有声。
宋家掌权人永远不会承认一个以色事人的女戏子嫁进宋家,即便今天的新娘不是靳子琦,他也会站出来维护,只因新娘绝对不可以是乔念昭。
靳子琦兀自掀起了头上的薄纱,她的唇角还保留着淡笑,没有风情的笑,没有笑意的笑,仅仅是一个漫延的动作,像潮水,月光下的潮水,黑色的涌动,慢慢地渗开来,直至侵润了她整张脸,漠漠的,仿若生命之初的忧伤。
“我要解除婚约。”
话筒将她淡然的声音在一秒之间扩散到整个农场的上空,众人一一侧目诧异地望过来,闪光灯照亮了靳子琦精致姣好的面庞,她的决定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不该是一个家族继承人该说的话,靳子琦该清楚宋之任想要的答案!
“小琦,你可想好了?这真的是你的心里话吗?”
靳子琦朝宋之任点头,嘴角的笑意不曾消散,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一眼后拂袖离去,看到自己父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珩风今天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保婚后不会再犯,宋老,靳子琦除去靳这个姓氏,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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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名门千金的形象好难塑造,一言一行都要细细斟酌,唉,不晓得有木有写偏……
至于楠竹下一章出现哈,然后嘿嘿,激情四射啊!
☆、005你还好吗
“珩风今天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保婚后不会再犯,宋老,靳子琦除去靳这个姓氏,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宋之任听完靳子琦自嘲的话语,摇头一声叹息,抿嘴思忖了片刻,在退出这团纷乱前留下一句话:“你放心,宋家和靳家的合作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中止,唉,终究是珩风负了你!”
靳子琦闻言垂眸微扯嘴角,宋之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也对她做出了补偿,也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她没有让母亲彻底失望,没有让靳氏失望。
“很抱歉让大家白跑一趟,今天的婚礼就到此为止吧。”
只剩下新娘的婚礼,靳子琦朝宾客和记者礼貌地颔首,她在那些同情的目光里转身离开,她的脊梁挺得很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唯有手套下的手心冰凉。
靳子琦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负手等待在前方的靳昭东,这个她曾经崇拜并且深爱过的男人,就像她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一样,然而,不过是曾经二字。
靳昭东已经年近五十却依然意气奋发,即便眼角沉积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俊朗沉敛的气度散发着成功男人的魅力,他看靳子琦继续前行,压着嗓音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靳子琦顿住脚步,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偏过头,嘴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仿佛没有看见靳昭东在看到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微微敛起的眉心:“爸爸觉得我哪里做得好,是成功促成了宋靳两家的合作,还是我成全了苏珩风和乔念昭的幸福?”
“小琦,即便昭儿有错,她也是你的妹妹……”
靳昭东脸上露出无奈,眼睛盯着靳子琦,幽幽地叹息,只是还未说完便被靳子琦打断,她迎上他略显惆怅的目光,善意地提醒:“爸爸,您好像记错了,我母亲这辈子只生了我一个。”
靳昭东脸色骤变,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训责的话语,可是在看到靳子琦坦然执拗的眼神时喉结一动,错开了与靳子琦对视的双眼,侧身背手而立。
“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昭儿也不至于是个孤儿,这是我们亏欠你乔阿姨的,昭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从小就明理,行事稳重不失度量……”
“所以我该事事谦让她,只要是乔念昭想要的,负有罪恶感的靳子琦就该二话不说送出去,这是靳子琦欠她的,是靳家欠了她的。”
靳昭东没料到靳子琦会一再打断自己的话,作为素来教养甚严的家族继承人,应该懂得礼貌地等对方说完再接话,他不解地回头却只看到靳子琦的笑容:“乔念昭,乔欣卉思念着靳昭东,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名字的来意。”
靳子琦的一句话让父女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靳昭东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靳子琦学着他的样子,侧身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笑意盈盈:“不过爸爸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妈,我会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到老,乔念昭六年前进不了靳家的户口本,六年后……”
靳子琦稍作停顿,转头看向靳昭东青白的脸:“靳家的继承人也只有靳子琦一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爸爸,乔欣卉可以拿走本该属于妈妈的幸福,乔念昭可以拿走我一半的父爱,但我决不允许她再来染指靳氏,即使是您,也不行!”
“你就这么不能原谅昭儿吗?如果不是顾忌你的感受,她和珩风也不必偷偷摸摸这么多年,如今还要背负着第三者的恶名!”
靳子琦依旧维持着淡雅的笑,看着面色精彩纷呈的靳昭东:“为什么要我的原谅?您不是也说了,是我阻碍了他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小琦,你怎么这么说话!昭儿她是你的妹妹……”
“您在说笑吗,爸爸?我已经说过,乔念昭只是您带回靳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并不是我母亲的女儿,更不会是我靳子琦的妹妹。”
“你……”
靳昭东高高扬起的手,忍无可忍的气愤表情,然而在看到靳子琦仰起下巴,嘴边未变的弧度时,眼神一怔,颓然地放下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做错事的是我,昭儿没有错,你不该迁怒于她,孩子是无辜的。”
“那爸爸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无辜的,即便我再坚强,也不能成为别人一再伤害我的理由,”靳子琦不再多做停留,“苏珩风,会是我最后一次退让。”
不去看靳昭东欲言又止的疲惫样子,靳子琦提着过长的婚纱裙裾,走去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方向,只是循着路走,不愿再和她的父亲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她厌恶着靳昭东,这个曾在她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完美丈夫和父亲,她永远也忘不掉八岁那年所看到的一幕,足以粉碎她自以为是幸福的一幕。
当时她的母亲苏凝雪高烧未退,她提着长裙穿过花园跑去寻找父亲,一路跑到花园深处的小木屋,周围开满了细细点点的满天星,那是父亲请人特意种下的,虽然那个年纪的她并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决定,但她看出父亲眼中的喜爱。
她听到小木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男女偶尔从喉间发出的压抑喘息,她好奇地靠近,踮起脚尖往那黑漆漆的窗口望进去。
那一眼是靳子琦往后十几年无时不刻都在后悔的瞬间,她想她不该去看,不该看到妈妈的丈夫、她叫做爸爸的男人,不该看到妈妈的挚友、疼爱她的乔阿姨,不该看到他们在昏暗的小木屋里激烈地做(和谐)爱……
往事如风,让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天空仿佛听见了她内心压抑的难受,一场滂沱大雨呼啸而至,她依旧往前走着,漫不经心地走,随心所欲地到处走。
有关满天星的秘密,靳子琦会带着它走进坟墓。
靳子琦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给乔念昭翻身的机会,她要让乔念昭在私生女的枷锁下度过余生,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害怕阳光。
婚纱淋湿之后显得格外地沉重,她一边走着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缓缓地解开了婚纱的拉链,头上的镶钻头饰被她随手丢弃在路边,任由一头青丝潮湿地倾洒在身后,纤瘦的身上只剩下单薄的吊带内衬裙。
双眼被雨水冲刷得酸疼,她抬手不时地拂开额际成缕的湿发,她听见天地之间最热烈的声音,听见树叶婆娑的飘摇,她终于停住下双脚,站在泥泞的小路尽头,惘然地望着前方湿润的旷野。
“你还好吗?”
冷冷淡淡又显得慵懒无比的沙哑男声自头顶响起,就像是一颗投入深海中的鱼雷,顷刻拉回了靳子琦深陷记忆中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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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快放开我
她转头看到一个男人举着一顶草帽,为她遮出了一片无雨的天空,而他自己却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雨里,头发黝黑的贴在脸上,一簇一簇的,漆黑如玄武岩的深邃眼眸在等来她的回头时微微地眯起,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靳子琦忽然感觉到些许的僵硬,她认出了这个陌生而邋遢的男人,正是那个搀扶过她的农民,若不是他关心的询问,她会觉得他是拦路抢劫的土匪。
只是,一天之内被同个男人一再看到她的狼狈,对于靳家千金堪称完美矜持的修养言行史上来说,是不是羞耻的一笔?
靳子琦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嘴角,雨水顺着眼睛不断地往下流,她没有再闭上眼,眼角的余光瞥到男人湿透的背心下精壮的肌肉,然后她开始惶惶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