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猪头酒吧的那个老板,第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赛拉觉得他很令人熟悉,可因为自己当时杀死了虫尾巴,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现在仔细看一看,这才发现他和邓布利多长地有些像。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她便猜测自己多心了——留着胡子的老人基本每一个的感觉都很像。
还有乌姆里奇,但是赛拉的目光只在她身上顿了一瞬便挑了过去。
城堡里的幽灵漂浮在半空中,阳光下的他们显得格外虚幻。①
赛拉还注意到了许久没有出现的哈利,他的身边坐着罗恩和赫敏,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哈利的脸色格外苍白,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伤痛,他沉默不语地盯着大理石长桌,身边的人似乎在低声说什么,他却没有理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哈利抬起头来,看向赛拉。
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赛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茫然失措,就像自己一样。
好一会,哈利才回过神来,朝她点了点头,赛拉抿抿嘴,轻轻颔首后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自己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发愣。
“怎么了?”
赛拉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德拉科坐在她的身边,她勉强集中起精神,摇摇头,可过了一会,她又点点头。
德拉科皱了皱眉头,握起她的一只手——冰冷的温度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德拉科把她的手凑到嘴边,一边呵气一边轻轻搓动。赛拉愣愣地看着他认真仔细的举动,他微微下垂着眼帘,睫毛将眼睛半遮半掩,灰蓝色的眼瞳里面渗出了柔和了光芒。
指尖微微回暖,变得不那么僵硬了,原本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赛拉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声说:“没什么。”
德拉科见她缓和了神色,微微放下心来。他当然知道邓布利多的死亡对赛拉来说意味着什么。德拉科转而瞄了一眼哈利——希望这个救世主不会愧对他的名号,可作为一个马尔福,不能将希望投掷在一个外人身上。他想他必须更加努力地做些什么才对。想到这儿,他望向了斯内普,这才发现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他们这边,德拉科抿抿嘴,朝斯内普坚定地扬起头颅。
斯内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有需要他保护的家族,也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无论怎样,他都必须坚定地站在最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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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音乐渐渐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音乐的来处,当人们的脑袋不再肆意转动的时候,赛拉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湖里——一支人鱼在唱歌②。同样是异类的语言,人鱼的就比蛇类的要好听得多,想到后者,赛拉的胃里涌起了些许不适——虽然她分不清楚人和蛇的语言有什么不同,但每当自己和纳吉尼用后者来交谈的时候,萨鲁都会露出惊惧又厌恶的表情。
这时,海格沿着过道往中间走着,他泪流满面地抱着一个被紫色天鹅绒包裹着的东西,庞大的身体因为要承受悲痛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周围不少人都向他投去怪异地目光。
赛拉知道紫色天鹅绒里面是什么。
直到海格把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大理石长桌上③,赛拉的视线便再也离不开那上面。
悼词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徘徊,赛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右手臂传来隐隐疼痛,赛拉知道这是错觉,可却没有办法抑制。
她那时想,以后总有机会慢慢补上来的,契约牵动着她,也牵动了邓布利多,他不会执意违反。
可是现在……
邓布利多死了。
契约被人单方面的截断,可她依旧要按照契约继续做下去,活下去。这样的不公平,赛拉却没有不甘心的感觉,毕竟按照邓布利多在圣芒戈医院的说辞来看,只有关于她的那一条没有实现,而马尔福家的事情几乎都办妥了。
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吃太大的亏。
只是……她和那个人要怎么办?
赛拉再一次质问自己,她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资格和那个人作对?
答案让赛拉绝望和疑惑。
他会在逼迫她学习黑魔法后承受不住心理阴影发烧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哄着她。
但是他也亲手杀了她的父母。
他会在有时间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叫上纳吉尼一起出去散步,只要她稍稍流露出一丝喜欢的情绪,在下一刻,他便会送到她的手上来。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着,只要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他都会自己亲自做。
但是这样一个宠着她的人,却让她杀死了安妮。
他会在她哭泣无助的时候陪伴在她的身边,也不允许小巴蒂和虫尾巴,甚至任何食死徒对她不敬。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把所有的灾难和困难都为她挡住。
但是她至今为止所承受的一切,也是他带来的。
……
思绪渐渐变得混乱不堪,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不断地切割着她的喉咙,带来尖锐刺骨的疼痛,微弱的喘息声从里面露了出来。
这是一条绝路,可从九岁开始,她就一直在这条绝路上行走,更可怕的是,它似乎看不到尽头。
不会有人会习惯绝望,但凡出现一丝萤火虫般的希望,她就会拼死地去抓住,然后再一次坠入沼泽,如此反复。可现在,邓布利多死了,还有谁能帮她?
魔法部?被那个人渗透是迟早的事情,先不说她一个学生有没有机会接触到他们,现在在里面做事的人,有几个是敢站出来坚定地反对那个人的?而且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没有办法去信任里面任何一个人。
救世主?传说中的英雄,刚出生没有多久就击败了那个人,唯一一个在中了索命咒之后活下来的人。可能是巧合,可能是幸运,哈利的存在是个奇迹,他似乎是被命运所眷顾的,可是谁能够保证这种眷顾能够一直存在?
赛拉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找寻着合适的合作人选——斯内普,布莱克……可是越想,心底就越是空荡。
最终,她绝望地发现——
她现在只有自己了。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赛拉却感觉无比的冰冷,手指不自然的弯曲着,指尖紧紧地扣在膝盖上。无力的感觉从指间泛了上来,她就像一个饥饿的乞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心尖在不断地颤动,冰冷的血液窜进四肢里,将整个身体的温度都给覆盖住,尖锐的疼痛从胸膛里的那个器官涌了出来,就像被荆棘缠绕,让她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战栗。鼻尖酸酸涩涩的,喉咙里面也愈发疼痛,一根锁链将它紧紧地缠住,勒出了淡淡地苦味。
手背上突然传来炙热的温度,那只宽大修长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几乎要把它捏碎,传来的真实的疼痛让赛拉回过神来。
“有我在。”
简简单单的一个短句,却被低沉的声音谱奏出了沁人心扉的咏叹调,让赛拉蓦然僵住了身子。
喉咙上那根冰冷的锁链突然松开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一拥而上,直直地窜进赛拉的脑中,原本一直在苦苦支撑的东西一瞬间便崩溃了。炙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几乎烫伤了冰冷的脸颊。
赛拉低下头,没有看他,朦胧中只看到那宽大有力的手。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掩盖住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又像是想把泪水全部堵住,可是它们还是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指缝,还有些许从手掌与脸颊的缝隙中滑落了下来,渗入唇角,咸苦的味道在唇间齿隙中绕转。肩膀不住地颤动,她极力压制着一些躁动的东西。
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她死死地抿住。她想要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可是她又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来。
这种被救赎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
好一会,她发出浓重的鼻音。
“……嗯。”
耳边突然传来几个人的尖叫声,似乎发生了什么,有的人还说了马人之类的词汇。但是赛拉没有去看,一直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葬礼完毕。
人群渐渐疏散,德拉科环过她瘦弱的身体,握住她的肩膀,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带着赛拉一点一点向城堡里面走动。
直到德拉科将赛拉送到寝室门口,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赛拉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依旧垂着头,留海将红肿的眼睛遮盖住。就在她犹豫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德拉科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赛拉松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门,然后躺上床,闭上眼睛。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可出乎意料的,她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她想好好睡一觉,让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消失。
可仿佛梅林总是在和她作对,口袋里面传来滚烫的温度。
赛拉皱了皱眉头,将金加隆拿了出来,用魔杖在上面点了点。上次这个人呼唤她的时候,应该就是要告诉她关于邓布利多的事情。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赛拉想,如果这个人追究起来的话,她就把金加隆丢到床底下去——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