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霖。“
下楼来时,厅里的长辈们正在商量晚上要上餐厅,小小庆祝一番。
询问姜啸霖的意见,他正想着,王秘书长又匆匆到来,说有要紧事,这让姜母很有不些悦。
”小王,这公务就不能别往咱家里送么?在办公厅里就不能处理完。啸霖就算身子再好,也要休息的。“
王秘书长苦笑应下。
姜啸霖向长辈们告了歉,和王秘书到了无人的花厅。
王秘书长立即从包里拿出一叠刚刚收到的重要秘密资料,说,”刚才收到的。有了这个,你的连任绝对没有问题了。“这口气里,不乏兴灾乐祸、终于出了口恶气的愉快。
姜啸霖看过之后,点了点头,依然八风不动的表情,只问,”很好。即时给安全处的人都加一级大奖。“
王秘书长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怪,左右看了看,又低声说,”啸霖,这东西不是安全处送来的。其实是……“
姜啸霖听后,表情也闪过一抹愕然,慢慢变得凝重。
最后,他问,”那他现在人可在应天府,你帮我传话给他,我要见他。“
王秘书长摇头,”送东西是他的旧部下。我也问过,那人说,你没批他去前线作战,他只能操老本行,继续到敌后做工作。而且还说,他对他那个东晁妻子余情未了,似乎发现还在沪城,想要去找找看。
啸霖哪,我觉得,别去那些私怨,林少穆的确是个人才。安全处的部长给我透了信儿说,他们在芙蓉城的老家也被抄了,所有林家人都死了,而且死状奇惨。也难怪他放不下,还要去找妻子,算来也是个命苦的……“
姜啸霖锁眉凝思片刻,才道,”好。你让那人帮我传话,我等他立下大功,欢迎他随时回来。“
……
那时,由于和谈终于结束,东晁大军搬师回沪城休整。
轻悠也终于完成了她的”小小“渴望,挥别酷热和蚊虫叮咬,回舒服的海边别墅,见识见识大家所说的新奇的进口孕妇用品。
长长的车队驶进沪城城防时,仍有不少东晁人夹道欢迎,高呼”元帅万岁“。
那时候,某些部队的长官悄悄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将官则私凑在一起,对着元帅车驾窃窃私语。
同时,路边的亚国人店肆全部关门歇业,偶有路过者,对东晁人的欢呼和兴奋都露出了仇恶至极的神色。
车队行过的一条暗巷中,有个头戴蓝布破帽子,一副码头工打扮的男人,低垂着头,悄悄朝这方打望而来。
他微微抬起的脸上,满是参差不齐的胡渣,掩在帽沿阴影下的眼睛,精亮有神,并不像那种低下层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但他极小心地掩藏着自己不让周人发现。
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东晁女人的背景,他激动地追了上去,低声叫着”静子“两个字。
没错,此人正是潜伏于敌后的林少穆。
可是这方人群太多太激动,他咬牙钻来钻去,勉强够着那一片素色布衣,跟着女人拐进了一条燃满了彩色灯笼,满耳弦乐莺声的花街。
站在街头的一刻,他刚刚跳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歌舞伎町——沪城最大的东晁花街。
她真的在这里讨生活?
最终,他一眼牙,在女人转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酒店时,急急跟了上去。
女人侧身跨进店门时,秀丽的脸庞不由朝他这方转了转,他立即退进路边的巨大招牌后,从缝隙里看到女子的面容。
真的是静子!
刹时,林少穆心跳如擂。
恰时,有女人急叫着,拖静子进屋,声音充满了嬷嬷特有的挑性和诱惑味儿,说,”静子,你回来得太急时了。德川少校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来找你了,等了大半天了。要是你再不回来……“
林少穆还来不及品偿终于寻到妻子的喜悦,就听到此话,后悔愤慨,更心如刀割。气恼之下,竟然也没看清静子抱着菜篮子的腰身下,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暗暗一咬牙,越想越无法忍受,也不管自己的衣着身份,出现在这花街上有多么不合时宜,就朝那家店冲了过去。
宛如当年在伽蓝寺前,毫无悬念地被守在门口的两个穿短打和服的粗壮打手,一把拦住。
”靠,臭泥腿子,你撞什么撞。“
”死小子,你没长眼吗?这种地方是你来得起的。“
”穷得要死,滚一边儿去,再不走,老子们打断腿你的狗腿!“
☆、73.爱的重量2-有缘?无缘?
“啊呀……”
林少穆没有闪躲,被这一脚踢中胸口,摔了出去,狼狈至极。
他立即躬着身子叩头求饶,故意结巴着说,“爷,爷,二位爷,俺,俺是刚才那位姑娘长得那么靓,俺……俺刚从乡下进城,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她,她是不是在这里做……做……”
看门打手被他古怪的方言惹笑,但没一个听得懂汉语,却口出恶言,侮辱人。
“臭小子,你识不识汉字,看到这牌子上写着什么?”
林少穆佯装看那门牌,直摇头,心里却恨不能冲上前将两鬼子揍成大肉饼。
另一个打手就说,“亚国人和狗,不得入内。看到了没,你们和狗一样,都他们孬,没用,下贱,东亚病夫!哈哈哈哈——”
看门打手齐齐大笑,一个劲儿朝林少穆比着中指。
林少穆心下气得肠子都搅了起来,浑身血液仿佛逆流,凌乱的发掩着他额头跳突的青筋,无法形容的愤怒和不甘,是一直以来支持他游走在特务这种边缘地代的民族归宿感。
可是现在,他必须忍。
“爷,爷,让我瞧瞧那姑娘,那姑娘真漂亮,她是不是在这里唱歌啊?”
他不顾踢打,抱着打手的腿,大声嚷嚷着,惹来了一堆看客,指指点点,取笑说闹。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开过来,车上的人突然叫停车,看了看这方情形,似乎是思索了一番,从车上走了下来。
当两个打手甩不开林少穆,就要动重手时,被那车上的人一把拦住,手一扬,就被掀了出去,一个两个叠在一起摔了倒吃屎,惊散了一群看热闹的东晁人。
回头,那人不顾自己一身雪白漂亮的三件式西装,伸手向林少穆,眉眼间凝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说,“这位兄弟,你没事儿吧?”
林少穆抬起血蒙蒙的眼,眨了眨,才终于看清仗义相救的人。
向北皇?!
他没有伸出手,就听到刚才那个拉静子进门的女人跑出来嚷嚷,刚埋怨了两句,因见到帮忙的人是向北皇,一张母夜叉脸立马化为乖乖狗状,就巴粘上来,左一句“皇爷”右一句“皇爷”的叫。
林少穆恶心得啐了一口血水出来。
向北皇问,“兄弟,你可是要在这里找人?”
林不穆立即顺竿爬儿,将刚才的结巴话又叨了一遍,故意流露出急色的模样问那女人静子可是此处的伎伶儿。
那女人立即摇头,操着生涩的汉语说,“静子是我们这里的厨娘,可不是姑娘家了。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静子都有六个多月的生孕了,你要挑也挑个合适点儿的吧。再说了,静子可是咱们正宗的大和子民,要再挑也不是像你们这种没钱没势的泥腿子,这里喜欢她的将军可不少呢!呵呵,当然啦,要是向公子您喜欢,我也可以帮您说说,不过……”
嬷嬷腆着脸儿,捻着手指的模样,已然不再林少穆的视野里了。
林少穆已经被前半句话里的几个字“六个多月生孕”,给彻底打懵在当场,傻傻地僵在了原地,心底却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汹涌起伏。
六个多月?!
老天,她竟然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在那天!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她流着泪想要告诉他的事,就是这件事!
可他竟然什么也看不到,只想着自己的事,还动手打她,用脚踢她,他真是该死,混帐,千刀万剐。
老天,他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刚才他竟然有眼无珠的没发现她挺着那么大肚子。难怪之前看她走路的姿势,总有些怪怪的,不时扶着腰的动作,让他以为是因为干多了那种事儿才累出的怪习惯,还暗恨在心。
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恨不能立马撞死在那块侮辱人的牌子上。
打手们没骂错,他真他妈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逼得自己的妻子不得不离家出走,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靠着帮厨,给人做工,不知吃尽多少苦头,独自扶养孩子。
他,的确没脸进这个门儿去找她。
可惜林少穆没有太多时间去悔恨,去自责,向北皇提起他就往汽车走。
他急得回头大叫,就被向北皇给掐住了,“这里的东晁探子非常多,你再闹引来人,我可就保不住你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少穆知道利害,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人在此就走掉,实在扭不过,他巴巴地朝店门里望,一下就看到了躲在门槛后的人影,那人眼眸刚跟他对上,就惊得缩了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女人挺起的大肚子,瞬间红了眼眶。
他张口,却发不出一声儿,就被向北皇扔上了车。
他慌忙爬上车窗,却再也看不到那抹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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