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悠一下被过于尖锐的话搏到,张口失言,无力地坐下。
气氛在这一刻僵冷下去,久久无声。
半晌,轻悠才又问,“那,能不能让我看看恺之哥哥。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无辜的,做出那些决定的是姜伯父和他大哥,不是他。师兄……”
“不行。姜恺之出身在姜家,那就是他的错。”
“师兄,你怎么越来越蛮不讲理了。”
“轻悠,你来是找我叙旧师兄妹旧情的话,我就讲。但若是国家大事战争生死,听师兄一句劝,这些都与你们无关,回你相公身边去吧!如果你想,我可以立即送你去找织田亚夫,相信他已经等不及跟自己的妻儿团聚了。”
不管轻悠怎么劝,屠云始终都不松口。
最终,只能败兴而归。
令轻悠想不到的是,这一事让母亲真的生气了,说她不顾孩子安危就任性妄为。
后来三娘还跑去找屠云,说要带轻悠走,让屠云帮忙。
轻悠知道后,责怪母亲冲动坏事儿,不顾全大局。
母女两一言不和,竟然吵了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双双都堵气不低头。
最后,三娘竟然忍无可忍,收拾包袱要离开,不想她这冲出大门时就跟屠云撞个正着,顿时老泪纵横,坐地哭叙女儿不孝,不疼老人心云云。
于是副将才将这母女二人近来争吵的缘由说了出来,基于爱屋及乌之心,屠云即碰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接回三娘,要给两人说和。没想到,女人见面吵得更凶,为怕自己的干儿子真出什么事儿,又怕三娘想不通真被女儿气跑掉,这某人的丈母娘也不能怠慢的不是,结果他不得不将三娘接到自己院落。
而为了让老夫人放松心情,屠云养的几只狗狗成了三娘的玩伴儿。
夜深人静时……
“乖乖,嗅嗅,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现在可在这院子里?”
这夜,轻悠因为跟母亲吵架,辗转反辙一夜,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隔日,天还没亮她就冲去了屠云的院落,便听到院子里狗声大吠,急忙冲了进去。
待她找到母亲时,三娘竟然被两个士兵押着。
屠云竟然也在,俊脸上有明显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轻悠冲上前就挥开那两个兵,护着母亲,哪里还有点吵架的样子。
三娘朝女儿笑笑,对屠云说,“少帅,请原谅老生斗胆,家仇和国恨,虽然不可兼具。但为了后世子孙,当从大局着想,方能问心无愧。”
屠云别开了脸。
“娘?”
轻悠有些不明白,怎么母亲突然跟屠云说这些。
三娘指着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看模样似乎是刚被扒拉开的地方,说,“恺之就在那下面,你去看看吧!他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原来,三娘故意跟女儿吵架是假,只是为了放松屠云对她的戒心。而她本是出身苗寨的公主,自幼习得些药草懂得御使犬类,才利用屠云养的狗找到了人。
轻悠惊讶,要上前,又被士兵挡了。
“师兄,恺之哥哥是无辜的。如果你要报仇,就该找姜啸霖。”
屠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士兵让了开。
轻悠终于找到了姜恺之,但跟母亲所说,姜恺之的情况不仅不乐观,而是相当糟糕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
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伤口流脓,血水里泛着臭味。
唯一稍好点儿的只有那张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轻悠可以肯定,这大概是敌人为了怕照片拍出来,对方不相信这是真人,才故意手下留情,没有破了姜恺之的相。
这情形,真心说起来,比起自家哥哥的情况,更糟糕了不止几倍。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师兄,你,你就算再恨姜家,也不用这么,这么……”轻悠酸了鼻子,抬起的手都不知该为躺在床上的人先止血,还是先喂水,“好歹,这四年,你们也有过交集,也不是一点儿……”
屠云背转过身,没人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三娘止住了女儿激动的苛责,示意轻悠看旁边的仪器,药品,还有一直在旁边处理伤口的医生和护士。
稍后,屠云才说,“我接到他时,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身上有弹片伤,应该是跟我的人交火时受的。后来的,大概是被人抓后,被折磨来的。其实,这些都是皮外伤,他没伤到骨头。主要是……”
突然,姜恺之浑身抽搐起来,仪器“哔哔哔”地叫个不停,护士立即拿准备针药,医生一边给人汲氧一边在耳边安抚。
轻悠立即接过汲氧罩,说“我来”,就俯在姜恺之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安抚他,抽搐的情况明显转好。
等到众人忙出一身冷汗来,屠云才接道,“你看到了。他之所以这个样子,其实是中了病毒,我听送他来的人说,那是一种由东晁的秘密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一种神经性毒素。我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
轻悠慢慢地理出了头绪,“师兄,你,是为了保护恺之哥哥,怕他被你军中的反姜势力伤害,才故意将他藏在这里的?对不对?”
屠云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但轻悠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主动道了歉。
屠云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说,“瞧你刚才激动的样子,要是让亚夫看到,非醋得轰了我的大帅府不可。”
轻悠别嘴,“他敢。”
“是哦!他当着你的面,自然不敢,乖得跟小猫咪一样,是吧?背着你,可就不一定咯!”
轻悠想反驳,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口。
刚刚轻松的气氛,一下又陷入沉闷,空气中飘荡着说不出的异味儿,惹人难受。
突然,一声嘶哑的呼唤响起,“轻,悠……”
“恺之哥哥。”
轻悠扑上前,握住了那只还算完好的大手,泪水盈眶。
“你,你来……”
“恺之哥哥,我来带你回家。我答应过姜阿姨,要接你回家的。你放心,姜阿姨的药可神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姜恺之从小有母亲用草药调理身体,身体素质一流,对毒性等等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就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姜恺之因得了轻悠的鼓励,昏迷后,唇角终于有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轻悠看着这模样,心疼不矣,对屠云说,“师兄,我们好好谈谈,其实陆大哥他一直对你父兄的事很自责。”
“哼,自责又如何?他能保证我华中五十万兄弟归顺之后,能有衣穿有饭吃,不会被他的国民政府军歧视忽悠?他能保证,姜啸霖得了好之后,不会卸磨杀驴?他能保证那群迂腐奸诈的国民议会老狐狸们,不会趁机往我们头上吐脏水,分化我华中子弟,迫害我华中子弟?”
屠云看着轻悠,目光深挚,从未有过的严肃,“轻悠,你知不知道,我爹将这一大帮兄弟交给我,是为了让他们走上更有希望的道路,而不是送给姜家拿去送死!”
轻悠知道,自古以来投臣者下场多数都不太好,毕竟你占山为王,自由恣意惯了,有朝一日要跪拜他人,定然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来。被歧视侮辱只是其一,过河拆桥的不在少数。
轻悠咬牙道,“姜啸霖他不敢!”
便将卫将军和姜母的事全盘托出,承诺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屠云打牢军中关系。
屠云听完,不由失笑,“我说丫头,你现在可真是了不得的亲善大使了啊!大总统的娘都敢利用,又是国民飞行女英雄,面子可真够大,连人家的三朝元老都巴望着收你当徒弟。你能啊,那师兄以后就跟你混了。”
“师兄,你想通了?”
“可惜,我这土皇帝只是名字好听,下面的人到底答不答应,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你明白么?”
轻悠不解,“师兄,你是担心马毅将军不答应?”
屠云却摇头,“马叔和父亲一样讨厌姜家,可是我若执意,他还是会服从命令。但是现在军队里……”
说到此,屠云的面色更为凝重。
轻悠想到刚到时的那场突袭,有意询问。
话题未及继续时,那个死人脸中校副官禀报有急函至。
一共三封,来自几方。
第一封,姜啸霖以官方身份,来函询问和谈事宜,并对屠云大抛橄榄枝,即认错,又送礼。姜母的那几车皮药品,便在其中。
第二封,来自织田亚夫,属于私人秘函。要屠云照顾好自己的妻儿,不日即会到江陵接人,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后果自付。
第三封,正是锦业捎来合纵联横的秘函。
同时,死人脸中校又带来一个消息,“东晁帝军的元帅织田亚夫也已经至电姜啸霖,称,要想合谈,必须由其亲自出面,否则不予授理。时限,三日。过时不决,大军压境。”
轻悠最惊讶的莫过于,“亚夫要来了?”
☆、68.爱的代价7-宝贝,过来
天刚蒙蒙亮时,轻悠躺在大帅府里,就能听到嘹亮的起床笛。
之前打听过,守门的小兵说,屠云为了提高战士们的警惕性,训练其机动能力,早鸣笛,晚吹号,全府上下充斥着浓烈的兵营气息。
这笛声一响,屠云便以身做责,上车赶往军营,主持校场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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