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被抓,突然一抹亮光划过,铮鸣在耳,爆出一道惨烈痛叫。
那想要抓他的士兵竟然捂着手倒地,缩成一团,鲜血从那人指缝中流出,地上霍然多出几截血淋淋的手指头。
好快!
一身肃黑的男子手臂高扬,乌亮的短刀在阳光下,寒光冽冽,煞气森森,瞬间就夺走了全场所有人的呼吸,冷汗直下,无人再敢发出半声。
“光德……”
明仁帝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俊颜,不安扩散。
织田亚夫缓缓转身,收回刀势,直视皇帝,俊容清冷,眸色永夜,却让人感觉到强不可逆的气势和态度。
未想,这高大坚毅始终不为人所动的男子,陡地双膝落地,声声震胸:
“陛下没有受伤,此乃光德之幸。今日在荻宫令陛下受惊,亦是光德之罪。该名女子是宫中女眷,恐系奸人所害才出现在此,光德愿以性命担保,她绝无害陛下之心。
但今日之事,均系光德失察失职,铸下大错。做为荻宫之首,一家之主,光德责无旁贷,愿担负所有罪责,于众前,自裁谢罪,以告我东晁皇室之君威,以告我东晁帝国之国威!”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高举短刀,朝右肋狠狠插下。
嗤——
血肉穿刺,衣帛崩裂,乌亮的刀尖上,鲜红的血珠,滴落黄土。
“不……”
明仁帝的阻止都来不及出口,那刀已绝决地没入男子腹中,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帝王瞠睁的眼瞬间充红一片。
你竟然为了一个敌国女子,如此逼迫朕么?亚夫啊亚夫,你在想什么?!
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绝美的容颜竟无丝毫疼痛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却更震撼人心,他高傲得更像一位帝王,忽地手一扬,竟将透背的刀抽了出来。
这一刹,抽气声无数,男子的绝决坚持震住了所有人。
“陛下,臣罪该万死。但在此之前,请陛下恩准臣将此事察明,朝时定当给诸位一个交待,绝不辱没我帝国尊严!勿因宵小流言,让真正的害群之马遗祸帝国。”
织田亚夫说得咬牙切齿,目光冷冷刮过了左大将军抽搐的老脸,姿态高傲,仿佛自裁受刑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左大将军还想说什么,就被明仁帝举手制止。
“行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其他人等休要再提。”明仁帝推开跟前的精卫,终于忍不住大叫,“混帐东西,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送亲王入屋就医。快——”
皇帝急得冲在最前,把所有挡在斗场里的精卫都喝走了,奔上前就要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却挡开了他的手。
“亚夫……”明仁帝又急又气,简直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没事。”
织田亚夫摁住伤口,咬牙起身,满额冷汗如豆,滚落侧颈,而他按压的地方早已浸湿大片,黑色布料不甚明显。然,在他眼里,女孩雪白内衣上的艳红,比任何颜色都刺目。
他推开所有护持的手,走到向兰溪面前。
“给我!”
“殿下,让我先给您止止血吧,您……”穿透的刀伤,比起女孩的枪伤更可怕。
可话未完,男人就将女子抢了过去,强硬得可怕,那霸道的占有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将刚才一切尽收眼底,仍然为男子的霸道强悍震惊不矣的向兰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佩服之情。一直以来,他最为敬仰佩服的都是自己那位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堂兄,也是为了帮堂兄实现救国理想,才远涉重洋,学习更先进的医术,了解更多的国情民俗。
堂兄大义,世人皆赞;而这位异国亲王,为了他们亚国的女子,竟然甘犯众怒君威,还落下个昏君的名号,此等勇气,古往今来有几人。
众所周知,国之大义,众人利益,更值得世人追崇宣扬;若为女子倾国倾城,势必诟留后世,惹来千古骂名。孰轻孰重,世上男子自知取舍,多不会为后者累及自己一世英名。
如此相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亲王殿下狂傲骄横,不为世俗礼教所缚,姿意而为,任性之极,可叹可敬也!
“亚夫,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陛下不用担心,在伤我的人没死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你……”
明仁帝急得跳脚,却也拿这倔拗的小表弟没法。
向兰溪拖着伤腿起身,说了句“得罪”,便在男人后背腰下,点了几处大穴。
十一郎有些紧张,却听主子说,“向兰溪,你跟上。”他不得不扶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夫,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走到斗场门口,左大将军便迎了上来。
明仁帝担心织田亚夫的伤势,立即先发制人,“快让开,尔等耽搁了亲王殿下疗伤,罪加一等!”
这让本欲来抓人的左大将军老脸直抽,却又不敢冒犯圣颜,只得让路。
织田亚夫抱着女孩大步往回走,哑声跟向兰溪商量最好的治疗方案,考虑到眼下情势紧张,决定将艾伯特请到荻宫中施诊。
“亲王殿下,您的伤最好马上……”
突然,跟前的男子停下脚步,向兰溪奇怪地看过去。
怀里一直昏迷的人儿仿佛动了一下,他的心也像被什么搔了一下,又痒又疼,让他忘了一切,盯着她便不动了。
她慢慢抬起头,呼吸很重,他却感觉自己明显松了口气,连腹下的疼痛都似乎变轻了些,哑声轻唤,“轻悠……”
终于,小脑袋抬了起来,他对上那双大眼,一缕染血的发从脏污的小脸上划过,他想伸手帮她捋开,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她已经安全了。
可是在他手还未抬起,懵懂的大眼里突然爆出一片凶光,她竟然嘶声大叫,“织田亚夫,王八蛋!”
张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击,他感觉尖锐立即戳进皮肉,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她边咬还边嘤唔着“吃你肉喝你血啃你骨”,那“咝咝”的吸吮声十分入耳。
他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竟是让人不敢逼视的奕奕风华。他将人儿搂得更紧,任她咒骂,任她拿自己的脖子磨牙,大步往前走,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旁人惊呼叫唤都入不得耳,他只觉得先前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被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打散无形。
那些不赞同算什么,那些敌视又有何惧,别人说什么于他何干,君威国颜又有什么了不得!
他要这个女人,谁也阻止不了!
《本卷完》
☆、01.我不准她死
“亚夫——”
明仁帝看到雪白卵石阶上的殷殷血迹,再也忍不住,驻足大喝。
从斗兽场行来,短短一截路,男人抱着女孩,就算脚步时有踉跄,无论如何也不借他人之手,强硬固执得可怕。
明仁帝这一吼,他的禁卫军,周遭护送的荻宫侍卫,十一郎,向兰溪等人,全都顿下步子。
可织田亚夫仿佛闻所未闻,胸口一个重重起伏,大步朝前走。
事实上,以向兰溪的观察,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的俊美男人,失了那么多血,他的点穴手法只能缓解也仅是杯水车薪的效果,按寻常人这状态早就倒下了。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在支撑这个矜贵骄傲的男人,愈发令人不胜唏嘘。
眼下,亲王殿下依然顾我,皇帝陛下已怒极欲发,两方人马都踌躇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众人还是各择其主跟随之。
明仁帝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瞳仁瞬间收缩,冰冷狠戾,全不若在人前时的温醇好欺。
前行的人突然便停下步子,抬眸朝外望了望,隐约似有人声传来,墨挑似的剑眉微微一蹙,便道,“陛下,这荻宫殿,是否仍为臣之御所?”
明仁帝眸色一敛,急道,“亚夫,你在胡说什么。这荻宫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在你十六岁成年时,亲自赐予的世袭爵位。没有人敢违逆上皇的旨意,朕亦如是!”
若非在与俄国人谈判中大获全胜,按照皇室内制非纯东晁血统的织田亚夫根本不可能获得亲王封号和私家宫砥。这都是用他的机智,以及重伤卧床一月险些命不保,无数鲜血汗水换来的。
当年他还不是东宫太子,有幸目睹男人与俄国人一战,最清楚织田亚夫为了获得今日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常人想像不到的艰辛,受过多少屈辱。
所以,他更不希望他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敌国女子,为人诟病,葬送多年笼集的声势和名望。
男人收回目光,落回怀中人儿紧锁眉头的血污小脸上,清冷的目光染上一层薄雾,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以应允外人,在宫中肆意而为?”
话落,明仁帝脸色僵冷下去。
十一郎望向院外攒动的人影,眉头紧皱,事实上刚才走出斗兽堂时,他们都听到了被皇帝陛下攘开的左大将军,在短暂失神后立即卷土重来,以“刺客”为名迅速将贵族们护送出宫,并下令随行兵士驻守“案发”现场,看管住斗兽场的相关人员。
至于宫外的情况,从匆匆赶来的门卫表情也能略知一二。不出所料的话,左大将军定会以皇帝仍在荻宫为借口,为防凶手出逃,让随驾的百余士兵围困亲王宫,实则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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