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硬要跟着我来的,到底是谁不要脸?”
夏瑾气结,死死拽着她,抓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她就会发痛,瞿云舟脸色不变,像往常一样,但是脸上已经忍不住笑出来。夏瑾喝道,“不许笑!”
“不笑不笑。”她一本正经。
“你还在笑!”他气得甩开她,跑到一旁。现在已经是晚间,大厅里金碧辉煌,一片衣香鬓影,西式的长方形餐桌上铺着淡雅的桌布,摆了各式的吃食。夏瑾撇下她一个人开始吃,瞿云舟见他吃的东西也都是些少糖份的,就没有上去拦着他。
“和你‘弟弟’一起来?”罗玉庭端着一杯红酒从另一边的舞池走过来,他穿地很正式,白色的西装和修身的长裤,和他淡雅的笑容相得益彰,俨然一个优雅的绅士。但是瞿云舟知道他真正的德行,对此不太感冒。
“随便玩玩。”
“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们的感情很好?”随着她的目光望出去,他的目光也分毫不差地落到夏瑾身上,眼神莫名地柔和。
瞿云舟当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应了声,“还好,大多数时候都很可*,就是有时候很不听话。”
“你很照顾他?”
“什么话,他是我弟弟。”
罗玉庭道,“他……”
瞿云舟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很可*。”他低头抿了口红酒,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瞿云舟只是微有诧异,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两人又零碎地谈了些,气氛很融洽。间隔十几分钟后,第二次舞即将开始。他微微笑着把手递到她面前,“介意一起跳个舞吗?”
只是正当的礼节,和那天完全不同,他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瞿云舟大方地应下来。罗玉庭舞技娴熟,半场舞下来,基本在带着她跳,激起了她心里掩藏的好胜心,踩着舞点绕了个大弯。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推到面前。一时重心不稳,她的额头就壮在了他胸前。
她面色赧然,连忙推开他,伸手揉着额头。
罗玉庭在旁边笑得弯了腰,“……太逗了。”
“有什么好笑的?”瞿云舟恼羞成怒,撇开他就走出舞池。罗玉庭追上去,在她身后告饶,“就当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要生气了。”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她自顾自在前面走,而且越走越快。罗玉庭只好从后面拉住她,把她拉回过头,“瞿云舟!”
“不想和你说话。”她嫌弃地挣脱开手,环抱在胸前。他反而笑了,觉得她的表情实在有趣,便道,“不会为了这种小事闹别扭吧?”
瞿云舟被他看得心虚,面上有些发烧,但是嘴里怎么都不会承认。但是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无趣,只是刚才的确被气到了。她不再计较,转身到一边,从侍者手里拿了杯饮料,喝了口。忽然,她脸色微变地捂住嘴。
罗玉庭看她窘迫,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瞿云舟把嘴里的酒吐在手帕上,脸色还是难看。罗玉庭走到一旁,给她倒了杯温水。喝下后,她的脸色才好转很多。
“不会喝酒就不要逞能啊。”
“我……”想到什么,她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罗玉庭偏偏不想她这么蒙混过去,便道,“其实,你是没有看清吧。喝东西之前都不看一下?要是乱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怎么办?”
“谢谢,我一直很小心,今天只是个例外。”动气容易疏忽,到了国外,她心里的压力也小了很多,很多细节方面会疏忽掉,瞿云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第二场舞的时候,他们跳得倒是很和谐,配合也很默契。一曲毕,罗玉庭还算满意,和她一起走到二楼的阳台上,靠在台檐上,望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云舟,你在国内的时候,就和你‘弟弟’在一起生活吗?”他不经意地问起来。
瞿云舟以为他只是随意一问,就告诉了他,“其实,他是我一个阿姨的儿子,我们关系不错,就一起生活,互相照应了一段日子。别看他脾气这么臭,人还是很可*的,就是偶尔有点小性子,但是安抚一下就好了。”她笑了笑,把目光转回宴会中。夏瑾被几个国外的女生包围着,一脸不耐,那些女生看他可*,都围着他说笑,气得他两颊通红。
“是挺可*。”罗玉庭弯起嘴角,不由自主地透出笑意,尔后把目光重新转回她身上,她专注地看着夏瑾,根本没有发现他眼中脉脉的温情。
瞿云舟回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对他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她点点头,忽然又被他叫住。年轻人的目光忽然很严肃地凝注在她脸上,瞿云舟心里一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上前一步,逼得她后退一步,他立时抓住了她的手,竖起一指点在唇上,“别动。”
他很少这么严肃,瞿云舟真的不敢动了。他的手指慢慢拂过她耳畔的发丝,擦过她的耳畔,不由自主让她耳颊升温。这时,他的手倏然一紧,收回身后。
“你干了什么?”她脸上余温未减,忙转移视线,追问道。
“真的想知道?”他抬手在她面前微微摊开,露出黑色虫子的一角,瞿云舟忙退开几步,脸色微白。
“你们女孩子果然都怕虫。”罗玉庭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快扔掉!”
“好吧,扔就扔。”他看她的脸色实在难看,也不再捉弄她,随手扔到了阳台外,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
瞿云舟的脸色这才好看很多。
罗玉庭见时间实在晚了,便道,“走吧。”
瞿云舟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阳台的时候,有人却挡在门口,拦住了去路。宋翩恒还是一身红色的露背吊带礼裙,端着杯红酒,靠在落地窗垂落的移门前,面色酡红。看到他们回过头,她换了个姿势靠着,嗤嗤地笑,“继续勾搭呀,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看着呢,你们继续勾搭,我……我继续看……”她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朦胧。
罗玉庭见她骂得难听,说道,“宋翩恒,你在闹什么?”
“我闹什么?你心里清楚!”她从门上撑起身子,灌了口酒,跌跌撞撞地到他面前,绕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说什么‘已经决定,就永远不要再说后悔’,罗玉庭,你这个伪君子!你就是想甩了我,才这么说的!”
“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说。但是现在,请你让开。”
“我让开,凭什么让我让开?”她倏然伸着手指指着瞿云舟,“这道门只能两个人过,该让开的是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罗玉庭拉了瞿云舟手就要越过她,却被她反拉住自己的手。宋翩恒摇了摇手里的酒杯,笑道,“你想甩开我,怎么可能?你当初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就算你亲口告诉我,我也不会信。因为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找别的女人来气我,对不对?”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是吗,是这样吗?”她仰头大笑了三声,“我才不信!”
瞿云舟看着场面的发展,自己再呆在这里实在不妥,挣开了他的手,他匆匆告别,找到夏瑾就提前回去了。
阳台上就只剩宋翩恒和罗玉庭单独两人,她在人前强撑的倔强忽然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埋头虚弱地靠到他的肩上,闷闷地说,“玉庭,你不能这么对我,太不公平了。”
她的气息难得这么绵软,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翩恒?
罗玉庭在迷惘之余,心里说不出地辛酸和复杂。记忆的碎片从眼前掠过,他看到了年少时的宋翩恒,骄傲、跋扈、一意孤行,就像那个时候在美国一样。
宋家是‘三叶草’在美国的本家之一,权势财力都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当年国内大乱,罗、宋、叶三家的祖辈漂洋过海的时候,在美国加州靠黑手党起家,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成功洗白,总部就定在美国檀香山,和洪门致公堂同驻一地。小时候,他有幸去罗家的本家,遇到年少的宋翩恒——这个宋家本家的‘公主’。热恋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两人会那么快分离,不过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妥协的。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也是他绝不可能退让的!
罗玉庭轻轻推开她,按住她的肩膀。她的眼神让他的话在口中辗转了会儿,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我不回去!”
“何必呢?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你应该很了解我的个性,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放开了手,轻轻一笑,“而且,你愿意放开你的身份和地位吗?”
她说不出话来。
“你当然不会!你这么骄傲,这么刚强,事事都要压人一头,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人下?”
“你……不能为了我妥协一下吗?”
罗玉庭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轻嗤一声,“你为了我妥协过吗?”
宋翩恒一记语塞。
“翩恒……”他的声音缓和下来,伸手抚着她的面颊,眼神却透着讥诮,看着她刻薄地笑,“你要你的荣耀,我也要我的尊严。让我为了你折断自己的翅膀,放弃自己的梦想,呆在那个鬼地方给你们家做倒插门女婿——”他五指倏然一紧,抓住她的头发,“你觉得合理吗?你觉得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