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瞿云舟埋在头发里的脸几乎难以忍受要抬起,唇边已经咬出了血。赵正衍生性多疑,如果她一会儿不配合,一定会引起他的疑心。况且瞿翌风去世,YF内部众人各怀鬼胎,又有多少人会支持她?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到时就算她握有YF35%的股份,也抵不过他们联手对付,只会被驾成一个空壳。YF还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又如何在香水界站稳脚跟?到时候别说问鼎国际市场,就是国内那尺寸之地,也未必能稳固。
赵正衍见她只是情绪低沉,却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面上更加亲切,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云舟,你要明白,赵叔叔这也是权宜之计。你爸爸去世地突然,公司里很多人想趁机夺权,为了不让YF分裂,赵叔叔只好遵循你爸的遗命。不过你放心,等你有了能力以后,赵叔叔一定会把一个完整的YF交到你手里的。”
完整?恐怕到时候已经被你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瞿云舟恨不能吐露真言,只能隐忍,她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我知道的,赵叔叔为了我和YF鞠躬尽瘁,我感激还来不及。”
“云舟就是懂事,你爸爸在天之灵听到你这句话,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居然还敢提他爸?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换了是别的恶人,就算害了人,午夜梦回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寝食难安。而有些人就是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受害者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瓜分他的财产!
赵正衍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难言的无奈,“赵叔叔何尝不想让你接管YF,自己乐得做个清闲人,好好研究一下调香。但是,那些董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赵叔叔要是让你现在接管YF,就是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啊。哎……”
他又是深深一叹,继续道,“你看着吧,等会儿那些董事一定会千方百计找赵叔叔的麻烦,尤其是庄赫哲和陈进那两个家伙。赵叔叔也没办法,谁让你爸对我有恩呢,只好陪这两只老狐狸周旋下去了。到时候你只要表示一下支持就行了,记住绝不能让那两个家伙挑起争端分裂YF。”
赵正衍的无耻程度又在瞿云舟心里刷新了下限,她使劲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温顺道,“只要是为了YF好,云舟一切都听赵叔叔的。”
“这才是好孩子。既然如此,赵叔叔就不打扰你静思了。”赵正衍达到了目的,也不再逗留,踌躇满志地走出了船厅。
瞿云舟静静坐在石板上很久,直到夕阳完全坠落到地平线以下,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朝东面的瓦房走去。
因为是仿照的古建筑,瓦房里没有电灯,只能点起几盏煤油灯。昏黄的火光在琉璃灯罩里扑朔闪动,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仿佛扑火的飞蛾,被烙印在阴冷的罩面上。一个个黑色斑点在昏暗的墙面上扭曲成奇异的纹路,到了晚间10点,钟声“咚咚”地在墙面上响起来。
房中的人已经到齐,围着一个红木桌子端坐,谁也不开口。律师刘绍姗姗来迟,掀开蓝布缎面从侧门进来,众人的视线顿时聚焦在他身上,亲眼见他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在宣读遗嘱之前,请大家先听我说一句。”刘绍脸上全然是公事公办的表情,对在场众人说道,“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瞿翌风先生生前曾指定了两位见证人,接下来在我宣读遗嘱的过程中,不希望有人打断,一切请以死者的意志为先。”
没有人提出反对。
刘绍点点头,展开文件缓缓读来,“……为了防止出现遗产继承纠纷,本人特请本人现任妻子尹秋华女士和本人挚友赵正衍先生为证,并委托金煌律师事务所刘绍律师代书遗书如下:
……
对于以上财产,本人处理如下:
1.本人在城东金色地中海的三栋别墅,全部由本人女儿瞿云舟继承,包括本人在城南新建地所有的房产投资。待其成年,可自由支配,在此之前,自动归属YF名下不动。
2.本人名下在YF所拥有的35%股份,其中30%由本人女儿瞿云舟继承,剩下5%由本人挚友赵正衍先生继承。在本人女儿大学毕业拥有独立能力以前,由赵正衍先生监督支配。
3.……”
“慢着!”一声大喝从桌子东面发出,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打断了刘绍的话,一脸不满地站起来,“我怎么听着就是不对呢!刘律师,你确定你没有读错什么?”
刘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人是金煌的首席律师,在海外亦有几分薄名,一向拥有良好口碑。我可以保证所宣读的一切,都是出自瞿翌风先生的意愿。庄先生提出的质疑,我可以视为是对我名誉的侮辱,我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
庄赫哲不屑地冷哼一声,“吓唬我?老子当年纵横商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告诉你,YF是在场各位打拼多年的心血,你要是敢胡乱宣读,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老庄说的对。”陈进和他是多年的狐朋狗友,自然是站在他一边,看见庄赫哲发言,连忙起来附和,“这可是关乎YF的大事,怎么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要是你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YF不是要毁于一旦吗?”
下面有不少人附和。
赵正衍终于沉不住气站起来,“这是翌风的遗志,你们难道要让死者死不瞑目吗?”
庄赫哲是混混出身,后来靠炒房地产发家,一向不顾及什么形象,脱下一只鞋子就“砰”地一声砸到桌上,扯着嗓门喊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赵正衍和瞿总是什么关系?这遗嘱上看着像是为了瞿小姐好,可这好处分明全到了你赵正衍手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赵正衍气得额头的青筋都在暴动,“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谁都跟你庄赫哲一样吗?”
“我庄赫哲怎么了?我庄赫哲虽然书读的少,但也绝不做忘恩负义的事情。瞿总生前对你那么好,他一死你就忍不住要独吞他的财产,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血口喷人!”
“你卑鄙无耻!”
……
瞿云舟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狗咬狗,不发一言。
尹秋华见势不妙,连忙走到她身边,扯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云舟,那个庄赫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快去帮帮你赵叔叔。”
庄赫哲不是好东西?
难道他赵正衍就是好东西?
瞿云舟心中一声冷哧,慢悠悠走到两人面前,“庄叔叔、赵叔叔,你们不要吵了,能听云舟说一句吗?”
赵正衍看到她出面,心中大定,对庄赫哲冷哼一声。
庄赫哲却是笑地格外友好地看着瞿云舟,“云舟啊,庄叔叔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什么委屈可不要憋在心里,只管说出来,庄叔叔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赵正衍在旁边冷笑。
瞿云舟对庄赫哲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谢谢你,庄叔叔,但是云舟没有委屈。其实我爸生前的确有意让赵叔叔帮我打理YF,我完全接受他的遗嘱安排。”
庄赫哲的脸色顿时难看地要滴出水来。
赵正衍得意地哼笑,站在瞿云舟身边瞥着他,“好了庄赫哲,你也闹够了。今天是翌风的出殡日,难道你一定要闹的很难看吗?”
“我呸!“庄赫哲气得火冒三丈,当着他的面就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我们走着瞧!”说着和陈进气冲冲地大步踱出门去。
赵正衍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头拼命地抖了三抖。
“妈逼的,什么东西?不就是瞿翌风生前养的一条狗吗!主人死了,现在到逞起威风来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庄赫哲走出墓园的时候,不停地骂骂咧咧,陈进不由劝道,“先忍一忍吧,他现在是YF最大的股东,我们暂时不要和他起冲突。”
“要老子夹着尾巴做人,给他伏低做小?做梦!”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知道他给瞿家那丫头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能让她那么听话。”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慢慢走到了山下的停车场。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挖了半个山洞做车库,平时一向十分安静。
车子停在东面角落里,寂静中却听见水泥柱子后面有悄悄的说话声,好像是在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
“……我也没有办法……他逼我的……你以为我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好长一会儿,柱子后那人才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走出来。乍然一看见他们两个,瞿云舟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浑浑噩噩就要从他们身边快步走开。
“瞿侄女,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庄赫哲眼疾手快拉住她,脸上是一种苍蝇见到有缝的鸡蛋时的那种兴奋,“你这么急匆匆上哪儿去啊?”
“……没,没有……”
见她闪烁其词,庄赫哲更加觉得有猫腻,用一种哄骗的口吻,轻声问道,“别怕,你告诉庄叔叔,刚才是不是赵正衍威胁你那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