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遥远冷笑出声,“任蕾,你以为你爸爸是车祸死的吗?”
“你为什么会提我爸?”我顿时变了脸,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臂。
崔遥远仰着头,冷声说:“任蕾我告诉你吧,你爸送进医院的那天,我爸跟沈晨容爸爸全在医院,你爸是出了车祸,可是并没有生命危险,他的死完全是因为医疗事故,而且负责人就是沈晨容他爸。你懂了吗?沈晨容从第一次看见你就是同情,要不然,你以为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吸引到他注意?你自己也照照镜子好不好?”
崔遥远后头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了。
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好像有千百万个讨人厌的崔遥远对着我同时说话,她们东一句西一句,可是我东拼西凑怎么也听不到一句完整的话。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最后一句,我是用喊的。
崔遥远被我吓得一激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段话的严重性,酒也像是跟着醒了,瞪着眼睛愣愣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你再说一次,就一次,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求你了。”
崔遥远这才回过神来,好像狠狠咽了口口水,“我喝多了,完全在说胡话,我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
***
后来我怎么下楼,怎么走到小区门口,我完全不知道,好像身上没了魂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去?
看到我木讷的样子,路灯下的曹飞连忙扔掉手中的烟蒂迎了上来。
“怎么了任蕾?”曹飞疑惑地问我。
我摇头,推开曹飞向前走。没走出几步远,曹飞突然很大力地将我拽回了身边,一辆疾驰的小货车从我身边开过,然后急刹车的声音传来,司机摇下车窗送了我几个字:“傻X啊你!会不会走路?”
要是在以往,曹飞早张嘴回骂过去,今天他竟然头也没回,仍然拎着我的胳膊紧皱着眉头,“任蕾,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句话行不行?”
我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曹飞在我身旁蹲下,“任蕾,你一直是一个特别大度的女性,这大家都知道的,如果你要是因为崔遥远酒后说了什么混话然后跟自己过不去的话,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任蕾了。沈三对你一条心,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崔遥远再有能耐又怎么样?你自信点!”
我木然望着前方车来车往,竟然微笑了起来,“曹飞,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说完,我看向曹飞。曹飞摇头。
我的声音平静出奇:“今天,我妈,后爸,还有沈晨容全家,所有人聚在了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飞似乎越来越听不懂我的话。
我苦笑,“我今天特意买了新衣服、新鞋子,你看,我还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化了个妆。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沈晨容今天会跟大家宣布他要娶我。我都想好了,只要他开口,我就点头,说一万句‘我愿意’,哪怕没有戒指,什么都没有。我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真的,这个梦我做了快十年了,我做梦都在等着这一天……”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可是不行了,你看,我的妆花了,衣服脏了……”
曹飞突然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任蕾,你他妈地能不能好好说人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他妈再东一句西一句,你信不信我揍你丫的!”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告诉曹飞,而是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也是头一回我如此不顾形象地在别人面前声嘶力竭地大哭。
之后,沈晨容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都没接,后来我妈跟后爸轮换着给我打,我也没接,终于曹飞的电话也跟着响了起来。我一把抢过来,用力摁掉。
曹飞急得在旁边走来走去,却又不敢继续追问。等我哭够了哭累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曹飞车也不管了,紧紧跟着我。
街灯慢慢都亮了起来,五彩斑斓,夜空不再黑暗。身边时不时经过一对对小情侣,他们均不食人间烟火般嬉笑交谈着。我抱着胳膊越来越冷,终于累得快不行的时候,曹飞一把拉住我,“任蕾,你他妈当不当我是朋友?”
原本已经被冷风吹干的眼眶顿时又有热浪在翻滚,然后我哭着将崔遥远说的话说给曹飞听,一遍又一遍,像是不知疲倦精神病患者。
曹飞表现出震惊,“不会的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挂着眼泪冷笑,“什么不会?怎么不会?沈晨容他爷爷,他姥爷,任意哪一个伸出根小指头就可以把这事摆平的,我们算什么?什么都不算!真的什么都不算……”
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推开曹飞我提着灌铅般的双腿继续往前走。
曹飞又追上我,面色焦急地说:“任蕾,这可不是小事情,你是怎么打算啊?”
我摇头,“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那你会告诉你妈吗?”曹飞突然问。
我收住脚步,愣了半晌说:“我不知道,可是,我妈现在过得很好,我真的不想让她知道。”
“那你呢?”曹飞快走了两步挡在我面前,“你呢?跟沈三,你要怎么做?”
这时风更大了,我胡乱顺了顺被吹乱的头发,摇头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姓沈家的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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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终又回到原点
雨后,我家一院子的植物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挂着露珠,沐浴这阳光。
妈还没醒,我坐在门槛上给买我家房子的叔叔打电话,我想告诉他,我没法给他守着这栋房子了,我要走了,跟我妈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电话响了许久,对方才接了起来。
我把自己的意思说完,他却在电话那头告诉我这房子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他。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叔叔,您这么快就把房子卖了吗?”
他说:“是,我已经转手了,对方说会自己跟你联系的。”
我像是反应过来点什么,连忙问:“对方是不是姓沈?”
电话那头的叔叔顿了顿,然后说:“是的,是姓沈。”
这两天,眼泪对我来说越来越不值钱,随时随地都能落下两缸子,是的,我听他说出姓“沈”这个字的时候,我就又哭了。抬眼一望,也仿佛我家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
他在这里给我浇过花,洒过水,这个冰冷的石床,我们无数次肩并肩做在这里说过情话,损过对方,甚至是拿着啤酒对饮至天明。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想着这个人,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想躺在手术台上,让医生给我把所有出现过沈晨容这个人的记忆一点不剩地全部挖走,哪怕术后我变成一个白痴,一个脑残,至少那样,我的心不会像此刻这样疼。
从这一天开始,我妈又像我把刚去世那时一样,每天以泪洗面,没完没了地哭泣,后爸一边安慰我妈一边开始替我办理签证手续。
我早已关掉手机,不再想跟任何人来往。许菁菁那个厚脸皮的倒是来找过我一回,也试图用许多另类方法来开导我,后来见我强颜欢笑般应付她,她也觉得似乎在虐待我,于是便也不再继续,只是陪我仅仅待着。
曹飞中间来过一回,见我家的气氛如此凝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悻悻地走了。
至于我,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可是身体像是有一块地方,一碰就疼,至于是哪个地方,我又说不上来。
沈晨容是在一个夜晚敲开我家的大门的,我条件反射地推门,我妈却阻止了我。沈晨容就这样被我妈放进了屋子里,也就是这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还活着,心脏也还在强而有力地跳动。
“萍姨……”沈晨容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我妈摇头:“你还来干什么?你不要怪我们,只能说你跟蕾蕾没有缘分,反正蕾蕾我也要带走了,你们见不着也就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对方了。蕾蕾,你送送他吧。”
说完,我妈转身进了屋,我的眼泪滚了下来。
我送沈晨容出门,全程,我都不敢看他的脸,看一次,疼一次,一直看,我想我会疼死的。
沿着们前的小马路,我走在他前面,他跟在我身后,不远也不近。
走出一段之后,沈晨容跟了上来,然后拉过我的手攥在了手心。
我停下来看他,果然,心跟着疼,疼得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在此之前,我总是搞不懂那些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女人,此时轮上我,我发觉自己与她们不同,因为我比她们死得更加惨状横生。
“花这么多钱把房子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就是想让我搬你那里去住,你的小心眼还真多。”回想到过去与沈晨容一起的画面,我觉得眼眶疼,鼻腔疼,心脏疼,甚至是五脏六腑没有一块不疼,疼得老子快要窒息了。
沈晨容弯了弯嘴角,像是很费力一般:“可惜我还没成功。”
我也跟着扯出一个笑容:“房子里的东西,我会尽快处理的,这房子……你也尽快卖了吧,你放在上手上也没有用。”
沈晨容突然定定地望着我:“任蕾,你觉得我们分得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