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了杯子的手一顿,杯子里的水险些洒出,把杯子稳稳放在办公桌上后,她换了右手握手机,透着玻璃门看着外面盆栽,淡淡道:“我和同事一起。”
“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她愣了好长一会儿,确定他不是随口说说的她不觉烦躁起来,揉了揉后颈,道:“我还有工作,没时间出去。”
叶思源向来不是一个按理出牌的人,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以前的他喜怒无常,现在也是如此,因为她的一句“没时间”,他挂了电话后直接上来了,长身玉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她,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他这样的人太耀眼,却从来不知道收敛,办公室外面的人连着午饭都不急着去吃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着他们小声地议论着。
僵持片刻后,她垮下肩头,一步步朝他走去,低垂着眼帘看着地面,小声道:“走吧。”
叶思源的嘴角翘了翘,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通道来,她紧挨着门框出去,而外面的一众人在看到她出来后也都散去了,其中还有几人朝她笑得暧昧,她装作没看见,挺直了脊背朝电梯走去。
两人去了公司对面的酒店,他点过菜后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神温柔。
季长宁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终是忍不住了,她把杯子放下,蹙眉看他:“你找我就为了吃饭?”
“嗯。”他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那还能为了什么?”说着,不觉笑了起来,半眯着眸子审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找个宾馆去开房吗?”
此时此刻,他看着很是优雅从容,而她却像是积聚了满腔怒意无从喷发,忍了很久才没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他身上,只那么一晚,他至于这样一直挂在嘴边说吗?“能不能不要跟我提那件事儿了?”
叶思源装傻充愣,不解地望向她:“什么事?”
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倏地起身,弄得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你自己慢慢吃,我走了。”
“哦——”他拖长了声音,在她站起来后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原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事儿我一直没机会没跟你好好谈谈,不如现在来谈谈。”
季长宁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冷着一张脸看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啧啧有声,举高了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季长宁,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了?”
她无力与他辩解,转身正要离去时,他端着刚倒的茶抿了一口,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吃了这顿饭,我就把那件事忘了,从此以后都不提。”
服务员把菜上齐了就出去了,离开时很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叶思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似乎真的只是想吃一顿饭,在她重新坐下后他就没再开口。
季长宁盯着桌上的食物看着,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有些话堵在心里,想说又说不出来,不说心里又不快,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挺懦弱的,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思想,想要反抗却没有反抗的勇气。抬眸朝他看去,却见他笑着拿了醋碟子放到她面前:“不是赶时间吗,现在不赶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拿了筷子握在手里,暗想着他现在是在她面前得意了,到时候等到他被孔荷玉训斥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同情他了。
两人静静地吃着饭,吃到一半时,叶思源突然停下筷子盯着她看,她在感觉到他的视线后怏怏地放了筷子,端过杯子喝了两口茶:“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他耸了耸肩:“挺有意思的,你看我的表现怎么样?”
“我们之间除了安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三十几岁的老女人,值得你花时间花精力吗?”
“那我是一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了。”
她扯了扯嘴角,轻嗤出声,别过头看向墙壁上的装饰。
“你妈不喜欢我,她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他很平淡地叙述着这个事实,“可是我觉得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长宁,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他,神色认真:“我想要你从我身边滚得远远的。”
他撇了撇嘴,长长叹息一声道:“女人啊,就是这么无情,亏得我前天还陪了你一晚上,分文不取……”对上她饱含愠怒的眼神,他止住了声音,轻笑着看着碗里的鱼片,“我发现你变了很多。”以前的她只要他稍稍一哄就会无限满足,现在却是怎么哄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人总是会变的。”她说,低垂着眼帘觑着杯子里的茶水,“变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成长了。”
他沉静片刻,再抬头时笑着转移了话题:“时代的案子你接了吗?”
她一愣,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抬头朝他看去,只觉他唇边绽开的一抹笑,迷了她的眼。
季长宁在去洗手间时接到了孔荷玉的电话,她问她有没有吃饭,她便说和同事一起吃了,电话里面,她听清那边的笑闹声,不等她发问,孔荷玉就道:“我正和朋友逛街呢,看上了一件衣服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下来,回去再跟你说。”
“好。”
从洗手间出去时,叶思源背靠在墙壁上等在不远处,她低头审视着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随后迈着步子朝他走去。两人并肩走出酒店,她眯眼看着当头烈日,总觉得这天气反常得厉害,就跟他旁边站着的那人一样。
下午,叶洪涛特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去了幼儿园,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后他就一直坐在车里,鹰隼般的眼神直至地看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鞍前马后伺候了一天的蚊子驾车带着孔荷玉来了,他看到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后便笑嘻嘻地看向后头的孔荷玉,说道:“阿姨,我有事出去一下。”
孔荷玉正忙着研究刚买的衣服款式,头也不抬道:“去吧。”
蚊子下了车,伸手挡住刺了刺眼的眼光,小跑着赶至前面那辆车,他敲了敲车窗,等到叶鸿涛转头看过来了他咧嘴一笑。
“你怎么在这里?”叶鸿涛看着坐进车里的年轻人,和蔼问道。
蚊子拍了拍笑得僵硬的脸颊,皱了皱鼻子,说道:“您是不知道,我今天就是一陪客,拎包提鞋,以前没干过的现在都干了。”说着,他表情夸张地指了指后面的车,“您说长宁脾气那么好,她妈妈怎么就那么火爆呢?人家店员只不过说了这是今年最新款式的衣服,她非要把人家经理喊过来说是去年的,我们这儿和国外都有时差呢,这衣服的款式也不可能完全是统一步调啊。”
叶鸿涛呵呵笑着,转头往后看了一眼,问道:“在车上?”
“嗯。”
“我去打个招呼。”
“不好吧。”蚊子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姓叶的里面,她只待见安安,您虽然是安安爷爷,可您也是她嘴里那混蛋的爸爸。”
叶鸿涛没有听蚊子的劝阻,结果是被明里赞暗里讽了一遍。
蚊子探着脑袋在窗外看得不亦乐乎,后来也不知他跟孔荷玉说了什么,孔荷玉竟然让他上车了,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急急缩回脑袋时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疼得呲牙咧嘴。
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不由笑道:“我们老爷这几年虽不问外面的事儿了,可知道得不比别人少。”
“李叔,难不成你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
蚊子趴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看他,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子去哪儿都带着你,你还能不知道?”
司机揭开茶杯盖子喝了一口浓茶,呵呵笑道:“告诉你也无妨。”
蚊子激动地恨不得整个身子钻到前面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昨天我和老爷去了一趟江家,江瑾佑从法国回来定居了,他是国际上有名的时装设计师。”司机顿了顿,像是存心吊他胃口似的,喝了一口茶后才继续道,“那个孔女士可不就是做设计的吗,老爷要是把她引荐给江瑾佑让他指点一二,到时候长江后浪推前浪,孔女士的事业岂不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孔荷玉接了叶睿安后就去买菜了,蚊子把她送到家就要离开,她走到门边喊住他,说:“给叶思源打个电话,让他下了班来一趟。”
蚊子暗自欣喜,不过面上却是平静得很:“是。”
叶思源带着着礼物过去时正碰上从郑有为车上下来的季长宁,他把车停好,等到郑有为把车开进车库了他才提着礼物从车上下来。
“等我?”他走近她身旁,问道。
季长宁扫了他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他手里拎着精致礼盒上,淡淡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去接你的?”
“路上遇到的。”像是怕他不信,她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搭的公交车半路上出毛病了。”
闻言,他笑着扬起了唇角。余光瞥见郑有为朝这边过来,他亲密地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你不是有驾照吗,我给你弄辆车。”
季长宁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