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杨锦凝第一次开口,问的却是一“丝不挂”是什么意思。
那么遥远的记忆片段,在这个时候浮上脑海。
“我又没有见过。”顾丞东顺口而出。
杨锦凝则奇怪的看他一眼,她承认,刚才那样说的确带着试探之意,他的回答也能让她觉得满意。
直到天黑,这未做完的工作才被继续完成。
黑暗中两个人,互相纠缠在一起,缠绵不休,也就这样了吧。
她喘息着,盯着天花板,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却能让她转移掉视线。
他从她身上翻下来。
她却从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拿着摇了摇,“你说,怎么会一直没动静?”
“你太着急了。”顾丞东明显的带了睡意。
“可现在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挺着肚子结婚,或者结婚后没两个月都怀上了。”
“那是他们在结婚前已经同居好几年了。”
“真的?”杨锦凝没有想到这一层,“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顾丞东闷哼了两声,随即笑了起来,她还真相信。
她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掐他,“都好久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初中同学小学同学,孩子早都可以打酱油了,二胎都多大了,随着父母逛街都能喊她一句阿姨了,是阿姨,不是喊姐姐。
“说了,你太着急了,这个急不得,越急越没有。你看这么多电视,连这个都不清楚?”
“急才会想要啊,不急的谁又想……”
顾丞东翻身到她的身上,唇舌与她的唇舌纠缠在一起,阻止她继续叠叠不休,在一番激烈的云翻雨覆之后,才慢慢开口,“我来加点成功的几率。”
在杨锦凝第二天以身体原因推开顾丞东之后,过了几天便站在了医院。或许是她自己太着急了,可来医院能减少她自己的焦虑。
杨锦凝焦急的等着结果,恨不得医生告诉她前两天的月事只是错觉,肚子里早有一个孩子在健康成长。
坐在就诊室,带着点不安,“很严重?”要是她不孕不育,绝对……这念头让她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自己吓自己才最吓人。
“也不是,你的体质不太适合怀孕,但也没有大问题,只是怀孕之后要很小心。”
“什么意思?”
“这种体质是先天形成,你也不必担心。”
“我很难怀孕?”
“也没有,只是怀上后,很难出生,你生过小孩吗?”
她摇摇头。
“这你不用担心,第一胎相对容易生育,第二胎就很困难了。”
“只是很难生,但和怀上没有关系?”
“可以这样说。”
“那……一直不孕,会不会是和服用过避孕药有关系?”
“长久服用这类药,对身体肯定会造成一些损害,只要时间不长,损害就还好。怀孕和很多因素都有关系,千万不要紧张,心态要保持……”
……
杨锦凝总结自己到医院一游,比她以为的最坏结果要好,比她期待的结果要坏。
她走在医院的走廊,检讨自己,是不是太把这事当事儿了。反正她还没有太老,也就二十四,不用这么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借着一个孩子逼婚。
这样想之后,心情得以平复。
还是要好好对自己,还是要尽量平和。
“杨锦凝?”
她转过身。
“还真是你。”孟伊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嘴角扬起一抹笑。
杨锦凝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已经平静的某些带着黑暗的血又开始沸腾,连眼神也变得具有战斗力,挑着眸子看向这个曾经的高中同学。
孟伊打量着杨锦凝,还是这么的耀眼,一张脸似乎就能够比过一切,超越别人一切的努力。也没办法,谁叫男人就吃这一套。
“有了?”孟伊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与你无关。”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孟伊双手抱胸,“嫁入豪门之后,连脾气也长了啊。”
“这话就错了,我应该是从一个豪门到另一个豪门,别说得我和灰姑娘似的,我可不喜欢白日做梦的戏码。”
“原来你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杨锦凝。”
“没有办法,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孟伊的目光变得不屑,连一点掩饰都不曾,她曾爱得入骨的男朋友,最后告知她,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被杨锦凝拒绝。当时的杨锦凝和她是好朋友,她却从未将那事告诉过她。这件事让孟伊彻底看清楚了杨锦凝这个人的本质,兴许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时,杨锦凝还在一边笑她这个笨蛋,用着她杨锦凝不要的男人。
而杨锦凝也根本不想解释,反正女人的友谊比纸都薄。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个男生,说实在话,向她告白的男生太多了,她根本都记不起和孟伊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姓甚名谁。但她和孟伊的友谊,就此打住了,因为那个男生说和孟伊在一起,不过是希望能常常看到杨锦凝罢了。
女人的友谊,如果能经受住男人这一关,或许就真牢不可破了。
见杨锦凝要走,孟伊立即拦住她,“杨锦凝,你这个性格,难怪这辈子都没有朋友。就连苏西那样善良的女孩,最终都能和你保持距离,可想而知你该多么讨人厌。”
“如果是你这样的朋友,那我还真希望一辈子都没有朋友。还有,我真得告诉你事实,是我不喜欢和苏西做朋友,而不是她嫌弃我,下次说话前请先弄清楚前因后果。”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怕苏西的在天之灵不放过你?”
“你说什么?”原本准备离开的杨锦凝停下脚步。
孟伊做出吃惊的表情,“你不知道……苏西死了……”
杨锦凝愣在原地。
孟伊看着她的神色,“原来你真不知道。”
杨锦凝站在原地,来来往往这么多病人,这么多家属,她都全看不见。她人生中,第一个认定的朋友,也是第一个想恨却又不能的人,竟然就这样没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
“你为什么喜欢看树叶落下?”
“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说话?”
……
“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你做朋友,我叫苏西。”
……
“如果可以,我希望叫你凝子,你也可以叫我西子,我们凑成一对。”
……
母亲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这样叫她,把她当做朋友,陪在她身边,对她真心的好。她也真的将那个人当做朋友。
可偏偏,那个人是苏西,是那个人的女儿,她永远也不能接受的身份。
那么讨人厌的人,为何能生下苏西这样的天使。
她的手中带着湿意,抬抬头,好像并没有下雨。
摸向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她自己在落雨。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无论她多恨,无论她内心多不满,从来都把苏西当做真正的朋友,并且希望苏西永远的活下去,甚至她怀念和苏西在一起的日子。
青春不在,昨日不复。
16第十六页:有难同当
杨锦凝回去之后便浑浑噩噩,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夜华,更不记得张妈对自己开口说了些什么。她明明也能看到街上的人影在身边晃动,也能看到张妈拉着自己嘴角一直在动,可她的世界失聪了,她什么也听不到,并且她也不希望能听到什么。战战兢兢爬上楼,倒在床上,心里瑟瑟的疼,嗓子也干得发涩,可她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样的难受,好比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好比她亲手将杨一森推开,好比如今……她知道苏西死了。
她最后一句对苏西说过的话是什么?
“苏西,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和你当朋友。”
“如果这世界上有后悔药卖,我吃下第一个要忘记的人是你。”
……
想恨不能恨,想爱不能爱。可她不想苏西死,那些恨意,融进她血液中,可如果能再来一回,她真的希望这辈子不曾遇到苏西。苏西继续着她的善良,而她杨锦凝继续没心没肺的活着,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却不知由谁拨动了琴弦,改变了原始的轨迹。
她的耳边嗡嗡的响着,大雨倾盆,站在雨中的女孩,一脸阴厉。
她这次认出来了,那个女孩是她自己。那个可怜的在雨中哭泣的妇女,是她的母亲。这般的可怜,就连她自己看到那般画面,也会忍不住想这对母女究竟是在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或者说做错了什么事。
女人只是有眼无珠,嫁错了一个男人。女孩只是一不小心,投胎成了女孩。
于是女人开始指责,为何自己没有给夫家生下男孩,女人在这般愧疚中对丈夫关心之至,甚至在听到别人偷偷告诉她,她的丈夫在外面和另一个女人有染,也绝对不肯相信,坚定的相信丈夫。不过女人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在别人面前保全自己的丈夫,在家中却是对丈夫的质问。
那个男人终于不堪丈夫的指责,露出真面目,他要儿子,她却偏偏给他生下一个没有用的女儿。
这个女儿,就是杨锦凝她自己。
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为何。母亲对自己冷言冷语,父亲却只是用讥讽的眼神瞧着自己。那个男人,也会在喝醉酒后,瞧着她上下打量:要是个儿子该多好,继承了所有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