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两年,细想起来,顾易笙很少空出时间和方楠独处,别提在外边风花雪月相顾对望了。此刻她被顾易笙带着来到这儿,欣赏夕阳美景,倒让她突然有点不自在。
“昨晚那个时候离开你,去医院,是真的因为护士打来电话说林琳出了意外。我不放心,才过去的。”和女人解释这种技术活,饶是顾易笙再如何高智商,头一次上阵,难免有点生疏,他也找不到为什么就要和方楠解释了,方楠知道与否,有无必要,他暂时也没能权衡比较得出结果。想着唯一的理由,便是容衍让他感到对手的强大,他必须给自己加点筹码。
“然后呢?”想了无数种可能,猜测顾易笙会发什么疯,方楠唯独没想到是来光明正大说这么跟刺,林琳是他们之间的梗,这是第一次,顾易笙愿意主动再提及。
“哪里还有然后,去年某段时间你经常三更半夜和那个什么芒果台为伴,上面放的那些个什么呕像剧,里面傻、逼男主经常被女配戏耍的小手段,你不是很熟悉很乐此不彼吗?”顾易笙说的很俗很暴力,简直又像是在往另一个不靠谱的“顾易笙”形象靠边走了,“是不是没想到哥这么英明神武,也会做一次被你吐槽无数的男主?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开心点?”
方楠嘴角一抽一抽,她好想去捏捏顾易笙那张脸,看看是不是又贴了层人皮面具了。不过她既然都顺着顾易笙的意思接了,没道理现在就忍不住,所以,“你觉得你是偶像剧男主?”
果然,新任“顾易笙”形象出现一丝龟裂迹象,“喂,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啊,那请你继续正经着,然后呢,顾公子?”
“总之,我和林琳之间有点复杂,比你以为的还要复杂些。既是你以前犀利的认知,但也不是你凭空添加的自以为是。方楠,林琳消失了这么久,现在带着个孩子出现,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你身后喊你姐姐的林琳了。或者,很久以前就不是了。”终于将那套不合适的面具又给拆了下来,顾易笙在方楠面前,露出许久未见的正经样子,眉头紧蹙,眉心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不知该感叹下这新任“顾易笙”连智商都下降了呢,还是该庆幸,有生之年,她还能被人这般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相待。
“那天在魅色,在你慌张抱着林琳出来之前,我已经见过她了。”方楠不紧不慢说着,似乎只是一件可以被轻易忽略无足轻重的事,“虽然不清楚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工作,但她既然接受,至少已经足够证明一点不是吗?”
顾易笙表情一窒,他没想到那天方楠突然去找他之前,就撞见林琳了。可是,似乎她并没有看到后来的情景,林琳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赤、裸着被玩弄,凌、辱。她看见他,喊着“顾哥哥”,三个字,将他脑中某根神经轻轻撕裂。而他不知道,方楠看到的前半部分,和他看到的后半部分加起来,唯独空白了中间的那一截,林琳自甘被玩、弄,却把假象的柔弱展示给了该看的人。
“虽然不清楚你怎么要向我解释这个,但我又不要提醒你一下,”方楠站在他面前,她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却依然能轻而易举平视他的目光,“林琳的名字,在你我之间最好别再提及。这是你曾经立下的界限,如今是你自己跨越,与我无关。”
方楠实在是不想提及林琳,尤其是现在和顾易笙提及这个人。她无法忘记昨晚那一眼,顾易笙在和她尚未缠绵完,果断抽身离去时,心中的酸楚,陌生而深刻。她看过方慧和很多男人纠缠不清,也曾见过她深夜独自黑暗里抽着烟,吞云吐雾,鬼一般的寂寞和颓废。女人终其一生的爱而不得,她还没有真正经历过,而现在,似乎有了让她暂时理不清的微妙开始。
她可以理解顾易笙对她忽然存有的微妙情感不得知,但她不会纵容他进一步践踏一脚,还一副另有内情的样子。
本来还想把林琳的事情挑开来说,让方楠明白其中的不简单。哪知这女人不知想到哪里了,说了这么多,似乎完全不对头。顾易笙扯了扯领带,甚少来找的烦躁情绪一下子侵袭过来,“还记得那天你问什么人在背后把快死了的江潮又扶起来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今天把你从警察局带出来的容衍。虽然你们认识也非一天两天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们都这么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开始的林琳,现在就是江潮和容衍了。顾易笙,我知道能让你喜欢的人没几个,可也没必要全部放在一起收拾吧?”江潮的再起,方楠也曾猜测过背后之手,江家已颓败,树倒猢狲散,她没找出任何线索。顾易笙一句提醒,显然在她掌控之外。
“一个小小的抓贼打人事件,最后让两大名律师亲自去捞人,容衍这么理智的人,真想不出会做这种荒唐事儿来。他这么明着帮你,究竟是在为容正生赎罪,还是在为他自己减轻内疚,你为什么就没认真想过他的意图?”
“够了!”方楠斥声喝止,顾易笙越来越尖锐的言辞,听在她耳边早已变了味,“那个许律师也是你的‘好朋友’吧,一边帮着容衍带我带了出来,一边又卖给你一切行踪,回头还能及时赶来香山温泉瞎捣乱一番。律师这个行业,果然是在哪里都吃得开。没彻底整死江潮,现在矛头转向容衍,是因为林琳回来了让你兴趣变了方向,还是因为他是容正生的儿子,那个当年设计娶了他私生女的权贵男人?总之,千万别说你良心发现,我快掉进火坑了,你赶忙来阻止我一下。真怕你这难得一温情,我会难以自制爱上你。要知道,当年就是容正生偶尔的良心正义,赢得方慧整颗心,不死不活求而不得。我是她女儿,难免会在某些方面会相似。”
所以,顾易笙,你最好一直坚守着你的冷血神经。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似乎难以控制日久深情。
感情这种游戏,简单又复杂,她还没有揣摩透。
一惊一喜一落差,就和坐过山车一样,失重而刺激。顾易笙来不及在听见她说爱上他时的震惊和激动,就已经被她后面的话,在他心口上刺了一刀。
她并非如他想的那么一无所知,这才是方楠,他认识的自私女人。娶了这么个自私寡情的女人,他的一生好像也没什么期待了。幸好,他本就无所期待。
无欲则刚,方能万般变化,随心所欲。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了~~~~五四青年节,大家有啥好节目?摸下巴
☆、21
手机震动了好久,也没见顾易笙有接听的意思。他就那样笔直站立着,墨色的瞳仁注视着方楠,仿佛想要把她看个透,深深映在灵魂某一处。
“响了这么久,一定有要事,还不听?”方楠别扭移开视线,有时候跟顾易笙对视,她似乎就是难以胜一筹,只好撇开焦点,转移目标。
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只看着顾易笙的脸色一点点往下沉,神情变得忌讳莫深,方楠料想应该真的是大事了。
两人上车匆匆离开,这回方楠坐在了副驾驶上,眼睁睁看着顾易笙将油门踩到180,飒飒的风声吹乱在耳侧,扬起的发丝在脸上刺刺摩擦着。
方楠想说点什么,好打破着命悬线上的紧张气氛,可一看见顾易笙周遭布满的“别理我”,她动了动唇,几番想要出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顾母在老宅摔下楼梯,据说问题不太乐观。
两人刚到达踏出顾家老宅,等候多时的顾家老工人张婶就出来迎人,斑驳褶皱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人在书房好像有了争执,夫人先出来,脸色很不好,我还没来得及上去扶她,她就从楼梯上踩空,滚了下来,把我当场吓死了!”
张婶絮絮叨叨叙述着,听得顾易笙神色越发紧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卧室内,顾母正闭目浅睡中,请来的中年家庭医生给她打好了绷带,悬挂着的葡萄糖盐水一滴一滴输往她的体内,减轻她虚弱的身体状况。
顾易笙在床前站了会儿,问了医生几句,得到无碍的回答,才稍稍舒了口气,转身问张婶,“我爸呢?”
“刚有来过,现在应该还在书房。”
顾易笙去找书房找顾父,方楠不好再跟着,只好帮张婶处理些杂事。方楠来顾家老宅的次数很少,除了和顾易笙领证后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以后也只是逢年过节过来走个形式。她和顾父顾母的关系也很微妙,谈不上亲善,也没有中国式传统媳妇家长矛盾。对她嫁给顾易笙,顾氏夫妻表现的异常安静,对她的出身和经历既无刻薄挑剔,也无一丝一毫的表示。说的再清楚点,顾家法律上多了个新成员,其实也许压根不存在。方楠就是个无性人,被忽略的恰到好处。
后来因为场合上的需要,顾母也曾带着她出席一些贵太太们聚会的场合,久而久之也在以另一种方式向别人宣告了某层含义。偶尔她也会约方楠出来逛个街看个画展,比如那次在助残疗养院。
印象里的顾母,很大气很高贵,对人对事总有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优质修养,方楠甚至都想过,顾母若真要鄙视一个人,只怕也是高贵优雅的,她哪里能看出来。而顾父,少年时的面瘫顾易笙,应该就是继承了他爸爸的基因。如果顾易笙没有在风骚的路上堕落下去,二十年后,他会是加强版的顾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