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妈还真是……”方慧的事情,曼曼也得知了,她还以为方楠离开那个地方后,便真正与方慧断了关系。毕竟她从没认为方楠是个多情的人,“摊上这种大事,按着咱中国国情,你妈怕是要走到尽头了,除非还有个更厉害的男人,并且愿意为她出力。你看你妈还有那种男人么?”
方楠黑线,曼曼这个毒舌的家伙,找到机会就要损损方慧,大概同时在损她也说不定,“我哪里知道她还有多少男人,她现在住哪里?过的还好吗?”
“上个月搬到后亭街那边的一个小区,近期她风头正热,应该不会抛头露面了,也没听说有人秘密抓人的消息,我想她现在该一个人成日在屋里抽烟睡觉吧。”曼曼所在的这家夜总会,曾经方慧是这里的头牌,不过现在的头牌是曼曼,算起来方慧还是她师姐,“话说,你那个爹……他会不会念旧情……毕竟他不是认了你吗?”
“我从林家搬出来半年了,”方楠没和曼曼说起这个事情,现在么,也没必要瞒着了,“林震滔对外只说收养我,可从没承认和我的关系,自然也更不可能承认方慧。而且……”方楠咬着吸管,加冰的可乐冒着泡,有点渗人,“我总觉得林震滔和方慧,不是那种被猜测传言的男人和女人见不得光的关系。”
赶上周末,方楠晚饭都没吃,直接坐上公交车去了后亭街,事态变得越来越扩大化,在这样下去,方慧被爆出身份是早晚的事情。这是城郊拆迁区,大大小小的围栏将街道圈成一块一块的,随地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轰鸣的吊机在作业。方楠按着曼曼给的地址找到目的地时,正好看见方慧从窄小的楼梯口,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脸色似乎很是痛苦。而方慧则没有往日的妖冶和火辣,变得恨世愤俗,真正成了普通的中年女人,没有家庭丈夫子女,堕落在尘埃里,骄傲的绝望。
“二十年不见,你依然和当初一样窝囊。”方慧扯着抹笑,每个字都咬的极重,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一刀一刀剁碎,“容正生,你真不是个男人!”
“慧慧,今天来找你,我是真心要帮你。你该知道那件事情有多严重,现在已经压不住了,上面已经放下话来,定会彻查。倒是别说你,他们一个都难以再逃脱。”男人沉声表明立场,倒是有几分沧桑岁月里沉淀的忏悔和真诚。
可惜方慧根本不会买账,她说:“帮我?你是怕我真出事了,你良心上过不去吧!亦或者,会怕我把你也供出来!堂堂市委书记,也和那群没脑子的官员一个德行,睡了一个妓、女!”
“慧慧……”
“不过我还得感谢你,虽然没有亲自现身,倒也给她找了个便宜爹,让她不用再跟着我过这种日子了。她身体里有你一半的血,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恶心。所以我生下她,就把她丢给了别人。她倒是很好,越长大就越会和我作对。别以为我看不懂她那点小心思,既恨我,又渴望我的爱。这一点,和当年的你,真是像!”
方慧的话,比起一枚炸弹还要来的强烈。浓浓的火药味,让男人脸上泛白,双唇微颤。眼窝里的瞳仁死死盯着方慧,极力在克制着即将爆发的坏情绪。这个女人,他是愧疚的,毕竟曾经爱过,遑论繁华不再。
方楠站在距离他们十米的地方,身后的夕阳早已落下,一丝残喘的气息幻化为薄薄的雾气,将她团团围住。她素来百毒不侵,尤其是跟方慧战斗的岁月里。现在才被证实,她还是被侵了,似乎还很重。
沉静在过往仇恨里的两个人终于察觉到了第三者的存在,不由一愣。方慧很意外,转而变得冷漠讥诮,容正生不是第一次见方楠,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次会面。
三个人,伦理上存在着不可分割的牵扯;其实,只是一个笑话。
“便宜爹?”方楠仿佛对这个新词很有兴趣,原来林震滔还有这么个贴切的形容。不过,还真是挺便宜的,“那你现在给我找了个贵重的爹了?嗯,看他的气场,好像是比林震滔贵一点。”
方楠眯着眼,看着容正生,儒雅英俊,加上身居高位沉淀的内敛稳重,很让人产生好感。只是,这份叫人倾慕的独特气质,怎么感觉怎么熟悉,但却不是因那张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面孔。
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容衍。
他们很像。
☆、10
真正的美人,能扛得住岁月侵袭,能镇得住怒火锻炼。方慧承蒙上帝各种恩宠,有无数被垂青,偏偏就落得个命运多舛,红尘堕落。
容正生被轰走了,在方慧妖娆的力与美打压下。方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感知着容正生从她身侧缓缓走过。
数年不见,方慧见到方楠的第一眼,依然是那副厌弃的样子。她靠在写满小广告的灰色墙上,挑眼对着方楠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是她多年不曾改变,功力更甚一筹的讽刺,“林震滔把你养得还不错嘛,至少比跟着我的时候好点。”
“可你还是这么没进展,裙下男人无数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躲在这里见不得人,或许还会不得善终!”来时复杂的情绪里那仅有的一点紧张和担忧完全被拍死,方楠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浑身布满了炸刺,防卫和攻击力越加旺盛,“我就说么,一个林震滔能让你生下我?原来真有个更攀不上的高枝虐的你死去活来。如何,要不要利用我帮你脱离眼下生死困境?”
“哼,”方慧冷笑,方楠没能继承她的全部美貌,却独独将她的脾气完全承袭。从小到大,每次看着方楠,既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刻骨存在,又在提示着她,方楠是她的另一部分。想要抛弃,不能;想拥有,不得。“你也滚吧,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心底那丝早已死去的波动又有风起波澜的迹象,方慧移开视线,将它再次闷死在心海里。
“他有个儿子,一年前就已见过。”方慧转身之际,方楠大声说道,“容衍,容正生,以为把我丢到那个圈子里,就能改变什么吗?方慧你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既然知道他有儿子,有家庭,最好收起叫他爸爸的想法。”方慧背对着,僵直的脊梁越发消瘦,昔日窈窕的身影,如今看着却无端生出股苍白之感,“记住,你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要你送终。如果你不想跟我姓方,大可以去改名!”
方楠记不得她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杂乱,灰暗,漫天的灰尘充斥在四周,她被抢的鼻子发酸,眼中有陌生的酸涩。什么百毒不侵,什么无坚不摧,方楠到底修炼不够,原来她也有想哭的时候。
全班同学都在紧张有序的备战高考,唯有方楠全盘大乱。每一天都在神游,她在想什么,似乎脑子里不过一片空白。学校里遇见林琳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能认得出来。除了林琳形象大变之外,更多的是对她的陌生。在林家的几年是一场真正的笑话,她怀疑林宅真的有住过?里面的人,和她根本没任何关系。
“还以为你再所谓胜利之后,会过的风生水起。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林琳画着精致的浓妆,清纯的五官多了几分妩媚,加上又是艺术特长生,频频惹得校内男生回头。
“所以你该是胜利者才对,以后我们也没必要见面了,不用再看到讨厌的我。”方楠或许没能视林琳为妹妹看待过,但也没真正恨过她,即使林琳有着太多她所没有的东西。羡慕嫉妒恨,方楠还没狭隘到那种变态地步。至于后来那些事情,她没想到,也无法掌控。至于林琳,到底也回不到以前那个她了。现在的林琳,方楠更不会喜欢起来,“我会考外地的大学,离开这里。”
“听说你和江潮走得很近,前些日子还听江伯母说他要考Q市的大学。”林琳由始至终审视的目光,赤、裸明显,让方楠几天来的沉闷扫去大半。
“你和江潮很熟,以前不是你的顾哥哥了?”
林琳嘴角露出讥讽的嘲弄,说:“不论是顾哥哥,还是江潮,他们都是你不能攀的人。你既然离开了我家,也就不可能依靠爸爸。”
如果不是念及最初的那份真诚,方楠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林琳,至少是口头上。她向来不是随意任人践踏的主儿,此刻,却只能忍。她的沉默离开,让林琳终于才有种得胜者的快感。别以为她不知道方楠那位低贱的妈妈发生的事情,昨天听到父母在房里的争执后,她今天才来学校特地
“撞见”方楠的。在敌人最糟糕的时候不踩一脚,才是真正的蠢蛋。
方楠有找过容正生,在他的办公地,在容家附近。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去找他,也许只是想再见到那个男人而已。不需要说话,哪怕只是偷偷见一个背影。她在学校独处惯了,对她这种不寻常的行踪,学校老师同学也没人注意过。
直到有一天,她在容宅后侧的院子外被人逮住了。
“又是你。”被人发现后惊跳的心脏,在看清来人后,逐渐恢复了正常,方楠半是无力的靠在了大树上,呼了口气,“又不是大节假日,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