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胸口碎了一块石头,有点疼痛,却饱含着轻松,肖墨全身病倒了一般的没有力气,慢慢的挪着身子,钻进被窝,翻身躺下的时候,跟仍然站着的乔琛说:“再见,乔参谋长!”
“你……”乔琛想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可最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他最后看了一眼肖墨冷漠的背影,继而痛快的转了身。
病房里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肖墨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双手也用力的搅着身下的床单,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说过,再也不会为这样的男人哭了。
……
乔琛从医院的电梯下来,到了大厅才发现,外面下雨了。他从旋转门出来,一股子的冷风从他脖颈里窜了进去。他打了一个冷颤,依旧是面目表情的一头扎进了雨里。
顷刻,细密的雨水珠子,便从他短短的发梢渗入了干涸的皮肤,从门口到乔琛停车的地方还有满长的一段距离,别人都在奋力奔跑着,只有他,走的那么平静,走的那么缓慢。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解了锁,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将身上润湿的外套脱下,靠在车座椅上,听着雨,发了一会子呆。接着,给银行的经理打了一通电话,让他近两天提出五百万。
揉着太阳穴,刚想闭目养一会儿子神。没曾想,私人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接起,对面是罗芸的声音,她呜咽着:“乔琛……你在哪儿……你快回来……爷爷……他……快不行了……”
乔琛心底的设防全部一瞬间崩塌了。他几乎失控的发动车子,用着极其惊人的速度,开向军区医院。
又是那么用力的奔跑着,只是这次,他的心更加苦涩,就在刚刚,他失去了一位亲人,难不成,仅仅几十分钟的时间,上天又要夺走仅剩下的另外一位了么?
人来人往的走廊,乔琛拎着滴着水的外套,走的异常缓慢。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医生正在替昏迷中的乔太爷进行最后抢救的罗芸,早已经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就连她身边站着的罗父罗母也都是老泪纵横。
每个人都知道,乔太爷逃不过此劫了,除了乔琛不信,他的大限将至了。
可他的步子却越发没有力气了。
罗芸一个转头,看见了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迎了上去。
“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罗芸捂住嘴,撇头看着地面。
乔琛煽动着瞬间冒出水泡来的嘴唇,跟罗父罗母问了声好,便一眼不眨的从玻璃门那里看着浑身插满白色细管的爷爷,正随着电击,瘦弱的身子木木的弹跳着。他眼前一片晕眩。
不知道抢救了多久,里面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将房门打开,摘下脸上的口罩说:“你们穿上防菌服带上口罩,进去看他吧,我们给他打了强心针,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因为限制人数,进去的人只有乔琛跟罗芸。
乔太爷摘了氧气罩,笑颜浅浅的看着乔琛,朝着他虚弱的抬起手,乔琛上前握住。
乔太爷嘴唇蠕动,几乎是花费了全部的气力说着:“臭小子………以后……可就再也听不到爷爷骂你了……”
乔琛突然感觉心头一酸,眼底慢慢的有了湿意,他奋力的忍住了。
“这几年……爷爷逼你做了不少……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咳咳……”乔太爷喘了口气,继而说道:“你心里不要怨恨我……作为长辈……总是这样……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强加给子孙……呵……现在我管不到你了……你大可以依着你的性子来了……只是记着……做人……不能不依着良心……”
“还有……小芸……你过来……”
罗芸依着乔太爷的喊话,捂着嘴无声哭泣着蹲到另外一旁。
“孩子……别哭……人这一生……这是必经的过程……”乔太爷握了握罗芸的手:“我知道……你做了我们乔家的媳妇……苦了你了……也许……当时的我们……都错了……孩子……别让乔琛……这个臭小子……在耽误你了……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放在哪个男人眼里不是块宝……咳咳……”
这次乔太爷的气息变的弱了,估计是说了太多的话了。
他闭目养了一会子神,久到,身边的人都以为他走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说的极其轻极其轻:“把我葬去老家……把我跟你奶奶葬在一起……我要告诉她……当年跟她一起种的银杏已经一胳膊抱不过来了……还有……咱家的小孙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也不用……我搀着他的小手了……”
这回的乔琛没克制住,眼角滚烫的泪,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下,滴在了乔太爷渐渐发冷的手背上……
医生进来拉住崩溃中的罗芸,替安祥躺着的乔太爷盖上白布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乔琛真的就是孑然一身了,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他恍恍惚惚的从病房里出来,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分不清方向了,耳边出现了嘈杂声,很吵。
他明明扶住了门框,可,好像,没扶稳,软软的瘫了下去……
☆、第 42 章
乔太爷的葬礼预备在三天后举行,老人家从来都是低调节俭,临死前也吩咐乔琛,要把自己葬去老家。
总政的领导一早就带着下属登门慰问了,他们说着带着上级的心意来的,其实,主要目的是来通知,某革命公墓关于老爷子遗体告别的全部事宜已经安排妥当。
乔琛哑着嗓子拒绝了,他说:“爷爷好静。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去公墓,说起来是告别哀悼,其实,本质变了,谁又知道呢?
到了第三天,乔太爷的葬礼只是在一家普通的殡仪馆举行的。乔琛并没有通知多少部队里的人,可那天,诸多的高级轿车还是将小小的殡仪馆围的水泄不通。
乔琛与罗芸排排站着,接受各路领导干部的慰问,大家的言辞都很悲痛。表示,乔太爷走的太突然,并吩咐乔琛罗芸要节哀。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总算忙完。在蒙蒙细雨中,送走了最后一批领导。
乔琛将头顶的伞拿下,慢悠悠的淋在雨里。
罗芸扶着腿,快步跟上,将伞搁在他的头顶,因为身高悬殊,罗芸不得不艰难的踮着脚。
她的声音沙沙哑哑的:“你这是做什么?前两天得的感冒还没有好个干净……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乔琛停住,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拒绝也没接受,罗芸便一路举着伞,直到殡仪馆的屋檐下。
乔琛摸着口袋,从里头掏出一支烟,在雾气娆饶中轻声说道:“我订了去老家的机票,下午就走。”
“你只订了你一个人的?”罗芸苦笑着问道。
乔琛默默的点了点头。
“呵呵……你这么快就要和我生分了么?”罗芸顺势抖了抖伞上的细珠。
乔琛微微侧了头:“别把我逼得太紧,我需要时间。等我回来,我们,是分是和,就该了结了结了。”
……
乔琛乘坐的班机在下午三点,他只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下属给他打了个电话。小陈毕恭毕敬的跟他说:“参谋长,你让我给肖小姐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
乔琛将行李和装着骨灰盒的包裹放在一旁的座椅上,揉着眉心问道:“她收了么?”
“额……她收了……且……很干脆……”
这倒像是肖墨的性格,永远那么直接,乔琛淡淡的笑了笑,接着问:“那……她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那边的小陈唯唯诺诺的,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她送了您六个字,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很符合情景的六个字。
他微皱着眉头收了线,正巧,机场的大厅广播通知乘客快登机了。
……
肖墨今天可以出院,落落陪着她在病房顺带过来的换洗衣服。
落落一眼不眨的盯着坐在病床上叠衣服的肖墨,思考了很久,才问道:“今天早上那个小战士是不是过来送钱的?”
肖墨翻领子的手一顿,继而,点了点头。
“你收了?”
“嗯,收了,房子和钱一样不落的收了。”肖墨将衣服平整的放在大包里。
“你呀!”落落过来一把夺过大包,拎在手里,眉眼间带着些许怒气:“这算什么?你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为什么还要在最后收钱?!你到底有没有自尊?”
肖墨看了落落一眼,有些疲惫的说道:“自尊?自尊值几个钱?落落,我要生活的,没有房子,我住哪,没有钱,我到哪里度过像现在这样一穷二白的日子?”
“你……你有我啊……没房子,我给你找……没工作……我养你……”
肖墨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落落,直看得落落心一落,她养肖墨,她用什么钱养肖墨?那个钱又比这个干净多少。
肖墨伸手握住落落发凉的手指:“落落,相信我,有了这笔钱,我一定会混出一片天地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苏卫国。你是个那么美好的姑娘,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