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窗帘将明亮的阳光,挡在了外面,独留一室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天蓝色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穿着病号服的,是一个脸色雪白,双目紧闭的消瘦年轻女子。在她身边,坐着个容貌清美的年轻军官。
轻轻一声叹息,带着微微的疲倦。
握着刘伶的手,明知道她现在还在昏睡着,却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我常常在想,《诗经》里的爱情是最不靠谱的玩意儿。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那些,似乎和我就是两个世界。
“结婚生子,我也知道是必然。
“原本只想找一个顺眼的女人,凑合着过了也就罢了。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一开始,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这个女人,我看着不闹心。虽然行径诡异,脑子又少根筋,但是我并不讨厌。
“有了目标,就这么想方设法地接近。知道你既然能用这样的相亲结束自己,就必然如我一般,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主儿。那么,母亲说我是个Gay,我也不反驳。让你认为我就是Gay,这么下去,接触多了,交往多了,自然也会顺理成章在一起。
“可是越相处,就越喜欢你。这……可怎么得了?
“直到前些天,那条小礼服激起了你的怒意,也激起了我的不满。
“我那时候就在想,散了也罢。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能为价值观的差距起争执,来日没准会有更大的争执。
“谁知道,就在我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失去的一瞬,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爱着你的,没有任何的理由。原来,诗经里的爱情,我虽然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有些事情,有些感觉,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是冥冥注定的事。”
紧紧握着病床上女子冰凉的小手。
冯栗轻轻握着它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接触到这样的温度,哪怕是冰凉的,也能抚慰心中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
他太过紧张,压根儿没发现在他告白到最后的时候,病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震。
好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分明有石化迹象。
——“我勒个去,Gay居然是狼……”
刘伶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这句话。
原来小狐狸早就醒了,一想到为了件小礼服被他骂了一顿,小心眼儿的小女子就闭着眼睛,不愿意答理他。
可是这么一闭眼,居然听见了惊天的秘密。
身子一点点石化。
忽然想起相处的一幕幕,老姑娘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她她……
她怎么能当栗子是纯洁无害的小受?
自己的老豆腐都被吃了个精光。
我了个去……
扮猪吃老虎,这到底是啥世道啊?
一卧一坐,两人各怀心思……
T
一个月后,刘伶的公司。
年轻清美的军官就这么堵在刘伶公司的门口,引来无数美眉的侧目与惊叹。说到底,这么漂亮的年轻人,单单站在这里,都能引来一阵骚乱。何况还一身戎装,简直是秒杀啊。
年轻军官漂亮的脸上没有笑容,犀利的目光直接看着门内某处。
就在某个鬼鬼祟祟的小女子即将跑出公司的时候,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俊俏的脸上一片铁青,声音咬牙切齿。
“姓刘名伶的家伙,你最近早出晚归,到底在躲我什么?”
一声哀号。
可怜的刘伶同志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某人,小心翼翼赔上了笑脸:“哎哟,这不是栗子吗?好巧,好巧,居然在这里遇上你了。”
“遇上?”一声冷哼,年轻军官不为所动,一脸冷然,“不在这里堵着你,我们恐怕百八十年都遇不上。今儿个,你就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吧,为什么躲我?”
“躲你?没有啊?”小手一摇,刘伶同志义正言辞,咬定牙关,打死不承认。
“那日在医院病房,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嘎……”
笑容赫然一僵,刘伶同志没话儿。
冯栗恍然之后,面上倏的露出了丁点儿受伤的神色,“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还在躲我,是不是还喜欢符昊那个浑蛋?”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上符昊!”
说别的,刘伶可以装傻充愣。
可一提到人家污蔑她喜欢符昊,老姑娘立刻就火了起来,她现在想起符昊,就犯恶心,容不得别人把自己和那么讨厌的家伙凑在一起。
看见刘伶一副生气的模样,冯栗心底一喜,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面色依然有些伤心:“既然不喜欢符昊,为什么要拒绝我?我不够好吗?”
刘伶惆怅起来,琢磨着拒绝的话,可是说到底,她并不讨厌冯栗,相反在生死关头,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冯栗。
可老姑娘封建思想根深蒂固。
到现在,还记挂着某人比自己小一岁。
犹豫了半天,老姑娘小声道:“可是,可是你比我小啊……”
“只小一岁,人家又看不出来。何况女大三,抱金砖。我抱不到金砖,你至少让我沾沾金砖的边儿啊……”
“可是……”
“不要可是了,难道,你真的很讨厌我?讨厌到必须躲我的地步?”
“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是喜欢我了……”
“唔……”
可是刚才的问题,只是不讨厌,怎么就扯到了喜欢上面?老姑娘糊里糊涂,压根儿没看见冯栗嘴角得逞的笑容。
一记温柔的吻,轻轻印在了刘伶的额头上。
傍晚的霞光,落在两人的身上,这……就是幸福吗?
番外之逼婚
昨儿个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泥土味。
清晨,沥青的大路两侧,青碧的梧桐叶上尚沾着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待日头上来,叶尖上那些滚动的晶亮,便完完全全地蒸干了。只见得幽僻的梧桐大道,叶子绿得油光发亮,地面青得干干净净。
民政局直直矗立在这条笔直的大道中,显得肃穆而庄重。
“嘎吱”一声,军用的绿皮车稳稳当当泊在了民政局门口。
刺耳的刹车声,惊得梧桐树上几只梳羽的小鸟惊叫喳喳,四散飞开。
车门开了,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几步下来,打开了后座位另一侧的车门,就这么笔直地立在那儿,哭笑不得地看着车内坐着的那个双手紧紧拽着小皮包,背脊紧张兮兮弓成了小虾米的年轻女子。
他好声好气地道:“刘女士,想了足足大半个月,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我?”
“我……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车内那女子,异常严肃地板着张惨白的小脸,郑重答道。
“只不过是结个婚,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那么久,你还要再考虑什么呢?你总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户口身份吧?”
冯栗微微眯着眼,笑着看向刘伶。
阳光照在他雪白的牙齿上,晶亮中透着几分阴恻恻的威胁意味。
忍忍忍,他都忍了大半个月了。
人家都是女人逼婚,男人不负责。
怎么到了他和刘伶这儿,形势就得反着来了?
这女人,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冯栗真怀疑再不把结婚证扯了,她会不会把自己吃干抹净用完以后翻脸不认人。
荒唐的……逼婚。
“我们的孩子?我怀孕了?”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的构造是什么样的,那么多重点没听出来,她反而纠结在冯栗随口一说的这么个小问题上,面色又惊又喜地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满脸的不可思议。
冯栗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刘伶同志真是个实在人,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手还一直放在肚子上,看上去似乎信了八成。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倒也是好事,至少多一个逼婚的理由。
可问题就是没有。
自从两人的关系确定以后,冯栗就没瞒过刘伶任何事。有则有,没有就是没有。他认为隐瞒与欺骗是情侣间误会产生的根源,自己会图一时方便,就睁眼瞎话。
冯栗一手扯住刘伶的手腕,不由分说道:“暂时别管那个问题,我们彼此相爱,也没有任何误会与阻碍,你考虑了那么久都不嫁给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刘伶小脸皱成了橘子,犹豫半天,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踌躇,小声辩解:“我说了,你会揍我的。”
冯栗简直被这话气乐了,“我冯栗何时打过女人,何况是我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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