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的脸上万年笑意永存，但在座之人没有人看不出他今晚笑得真心实意，他是真的高兴。几个人频频交换着眼神，任谁也猜不透他今晚究竟是为了什么笑得这么真心。
刚从学校开会回来的高远一早就察觉了李子川的异常，却怎么也看不透这异常的缘由，带着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一旁淡定饮茶的欧锦天。
欧锦天狭长的丹凤眼瞥了他一眼，随后推了推眼镜，坦率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子川心花怒放的原因。
陈雷看到BOSS的疑惑，正想为欧锦天答疑解惑时，就被姗姗来迟的张英航抢先一步。
张英航一边脱掉身上的警服一边拍了拍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男人，“哟，今天李哥又把哪个大神收入了后宫还是怎么着，笑得这么高兴！”
被迫替李子川开了一下午视频会议的陈雷不满的控诉，“下午他去拍卖会烧钱了！”
“李总不爱豪车不爱女人，爱去拍卖会烧钱是出了名的。”高远笑着打趣，“上次政府卖地，我本来准备买来扩建学校，结果硬生生是被李总给抢了过去，转手又卖给我，他什么都没干，就割了我一块肉。”
尽管大家都知道他们之间那段血雨腥风的宿怨，但这样损人利已的事迹还是头一次听高远说起。连欧锦天也不禁皱着眉问，“什么时候？”
“生意场上无父子呀。我本来准备买来建盛世员工的福利房，但是百年大计教育为先。过程虽然是曲折的，我总归还是从大局出发成全了高总。”他笑着为自己辩白，“而且那个时候我请示过欧总的呀，欧总正忙着军演让我自己处理。”
张英航素来不理生意场上的事，又不希望李子川和高远的关系因为旧事变得更僵，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李哥还没说呢！下午到底搁拍卖会上拍什么好东西了高兴成这样！”
他决定承受张英航的好意，笑着回答他，“霍云山的字。”
一提霍云山，高远立马也来了几分兴致，“地皮易得，云字难求。李总快拿出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顺便让英航品评一下。”
聪明如他听到高远这样的说辞也不禁微微一怔，本能的向欧锦天投去求教的目光。
欧锦天正暗暗为了李子川精明的商业手腕高兴时就看到他费解的目光，赏了他一个笑附带一个解释，“亏你整天跟英航混在一起，连他有个书法家的外公都不知道？”
行云流水，利若长戈。
书法的造诣，需要有天赋，而日积月累的积淀也是关键。霍云山这幅字写于他的晚年，也是他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巅峰状态。
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张英航突然想到，当年他偷偷躲在外公的书房里抽烟，不慎将外公刚写好的那幅字烧了个窟窿。他为了不被外公发现，连夜仿写了一幅赝品。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字与外公的字已经写得这样像，就连外公自己都分不出来。后来这幅字被外公送给了一个朋友，而真迹早已在那个东窗事发的那个夜晚被他付之一炬。
“哦呀呀，张少快说说，我这两千二百万花得值不值？”
张英航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的心虚。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副赝品会在十年后坑了他人生中的好基……朋友啊！
他擦着头上的瀑布汗，实事求是的回答，“其实我说实话啊李哥，我外公的字其实都是被炒起来的。当时就跟周星驰电影里演的一样，外面一堆人等着求他的字，而有相当一部分字都是他练笔练废了的。现在市场上流转的好些作品，其实都是他的练笔作品，说白了，充其量也就是二线产品。”
他看着听众听了他的实话后神色变了几变，连忙安抚说，“当然，这幅字是我外公生前不可多得的一线产品，而且还是全球限量版，独一无二！李哥你的钱花得真值！”
他说完突然发现，以后自己的业余时间可以做份高薪兼职了。
张英航正得意着，所里来电话了。他听完起身跟大家解释，“今晚我夜班，我是翘班出来的，现在所里有事我先走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李子川，犹豫了片刻小声询问，“李哥，你不跟我一起去？”
面对人民公安“你懂的”的眼神，李子川不明所以的问，“我？”
一阵寒气袭来，张英航抬头就对上欧锦天饶有兴致的目光。他就知道大冰山肯定看出那副字是他仿写的！要是被李哥知道了，绝对是要让他赔偿损失的……
张英航飞速的权衡了利弊后，果断的决定成全大冰山的好奇，声音也高了几分，“据说我准嫂子家出事了，据说是入室盗窃，据说她现在情绪很激动。”
林朵朵家遭遇了入室盗窃，屋子里被翻的一片狼藉。最让她气愤的是那个贼没有带走她放在床头柜里的现金，偏偏带走了她的电脑和她放在电脑旁的那颗袖扣，那是她吃饭的家伙和她的姻缘。
她气急败坏的坐在案发现场，心急如焚的等着人民警察的到来。她茫然的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刻意压制了许久的急切再也压制不住。
“小木木，你怎么了？”李子川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只觉得这一刻无助而柔弱的林朵朵才是她本来的面目。他相信，她所有的独立所有的精明都不过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你看，祖国的好儿子，人民的好公仆——张所长亲自来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对他提。”
张英航带着一脸悲痛欲绝的神情上前去握住受害人的手，语调苍凉，“我们来晚了。”
林朵朵在这一握中回过神来，尽量心平气和寻求帮助，“张所长，请您务必帮我找回我吃饭的家伙。”
在林朵朵的叙述间，李子川恍然明白了她为何会这么无助。原来她所有的存稿都在电脑里，根本没有备份，另外还丢了一颗对她意义非凡的钻石袖扣。
张英航例行公事做了现场记录，拍了照做了笔录，临走前握着受害人的手再次致以慰问和承诺，他们一定会全力侦破这件恶性入室盗窃案，一旦有线索，一定会及时通知她。
“哦呀呀，亏我刚刚还那么褒奖你，张少你学坏了。”
从林朵朵家里出来他就觉得不对劲，直到车子已经驶向一片霓虹闪烁的地方。他终于忍无可忍，“刚刚还那么一身浩然正气的人现在不是应该奔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岗位的吗？”
初夏清凉的风吹进来，被调侃了的人民公仆并不生气，年轻的脸上带着薄凉的微笑，“哟，李哥，是你搞错了还是我听错了？前些天到底是谁放出狠话来说不许把小朵朵拉进咱们圈子来的？”
一提起这件事张英航的兴致更浓，笑容也愈发灿烂，“听说为了这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哥还夜闯一位人民的好干部家，撂下狠话，到现在那位女领导还心有余悸，好久没在咱们的聚会上露脸了呢。”
“李哥息怒，李哥宽心，李哥你听我说，”他注意到身侧那个笑容万年不变的笑容里悄然发生的变化，识时务的适可而止，实事求是的道出自己以及自己所在的派出所面对的困难，“不是我不爱岗敬业，不是我为人民服务的心不纯粹。李哥你想啊，今年以前，无论刮风下雨，我一直奋战在交通工作的第一线，每天贴罚单贴的手软……连天哥的车我都贴过。”
“但是现在，别看只是保护公共安全的基层组织，但是辖区了每天的大事小情说出来我都想哭！什么两口子吵架，婆媳矛盾，帮人找狗，抓小偷……总之李哥你懂的，像小朵朵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光是所里的历史遗留问题都够我侦破到调走了。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你说是吗李哥？”
李子川一直想插话，但一直没找到插话的机会，怪不得去年冬天欧锦天还特意叮嘱张英航，平时没事的时候不要跟自己呆着……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在李子川近乎叹为观止的森森目光中，张英航决定把放出去的长线慢慢收回来，“除非李哥给我一个徇私枉法的正当理由，能让我滥用职权把小朵朵的案件提前。”
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终于得到开口的机会，整理了一下自己风中凌乱的思维，缓缓开口，“虽然你们都忍着没问，但我知道你们私下都交流过了。是，那段视频是我亲手发出去的，林朵朵不久之后也会成为我的女人。给你嫂子办事，你还敢要正当理由？！”
一番话下来，张英航脊背发寒，连忙伸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笑得很狗腿的安抚那个笑里藏刀的人，“哟，李哥干嘛突然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来，实在太对不起你万年扑克脸的荣誉称号了！您放心，您的事……您吩咐的事，事无巨细，都是我乃至我们所的天字第一号大事！”
12、我把你的姻缘找回来了
周一早上公司有例会，李子川刚开完会手机就响了。他看着屏幕上号码，不禁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心里由衷的称赞，不愧是根正苗红的人民公仆，这办事效率就是高！
随即近乎癫狂的咆哮声自听筒中四散开来，“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啊李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