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一发脾气,旁人自然不敢玩闹,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是在外间的林海等人也听到了内室里的动静,面上就有些不好。贾政听贾母的声口,竟是还涉及到了宝玉,自然也顿住了,他素是孝子,自然就往内室而去,如此,林海,贾赦,贾琏自然都跟上了。内室与外间不过是几步之遥,不过须臾就到了。只见贾母尚在火气上,王夫人见贾母责备贾敏自然是不会插嘴,邢夫人倒是有心只是却无从说起,又见贾赦等人进来了,她素惧贾赦,更是把话咽了下去。
贾母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贾宝玉却闹腾起来了,方才他被贾敏打断,只觉得正不自在,又听贾母出言责备自己的姑母,有些愣怔,这才没发现外面的动静。他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想来因为林晏是庶子的缘故,故而自己这个姑母不喜欢林晏,有些苛待他,从衣着服饰上就可见一斑,林晏穿的颜色可比林昱要寡淡了不少。“姑妈,我跟林大表弟很是投缘,就让表弟住在我们家,跟我一块上学去。”贾宝玉说完,又道,“表弟瞧着有些瘦弱,应该多吃些肉才是。”话音未落,贾宝玉就夹了一筷肉,直接往林晏嘴里送。这回子,众人都瞧着贾宝玉,各人神色不一,贾宝玉如此做派,在明眼人眼里那是把林晏当成戏子之流,哪有大家公子被人这样喂食的,又不是契兄弟。只是宝玉本来以为会得来林晏的另眼相看,不料自己的所夹的菜还未到林晏的嘴边,自己手就被林晏隔挡开了,手突然一松,筷子和菜落在了地上。未等宝玉反应过来,问出声来,只听林晏冷冷道:“贾表兄还请自重,莫要如此不知轻重。下次若是再如此对待表弟我,我可不会再如此客气了。”
彼时,林海已经反应过来,恼恨非常,只瞧着方才还夸夸其谈,说着德行治家的贾政,开口道:“真如舅兄所言,叫我大开眼界。我瞧着令公子倒是似乎还未读过。”林海此话说的刻薄已极,他林家男儿岂是好欺负的。贾政本就不善于言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只恶狠狠地盯着宝玉,道:“孽畜,你在做什么,还不跟你表弟赔不是。” 贾宝玉一听到贾政的声音腿就打颤发软,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只慌慌张张地对林晏行了个礼随口赔了个不是,不待林晏反应,就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跑回了自己的。贾政却不好追出去,便想要和林海解释一番,方才不过是小儿无知过于放肆了些,着实是无意之举,绝无任何不堪之意。林海却不欲再听,淡淡道:“舅兄不必多言,今日我们打扰贵府也够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贾敏也不欲在呆在这里了,因此和林海两人带着林晏和林昱,就告辞离开,只留下贾府一干人各自面对面干看着。
林海如何想,又要做什么,无人知道。贾敏还特地寻林晏谈话,免得孩子怒气积攒心中,虽说那贾宝玉的所作所为令人愤怒,可是君子却不应当过于为这些小事而躁郁。林晏的表现让林海夫妇颇为满意。不过林海夫妇并不知道的是,林晏当时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不过是一只无知的凡人蝼蚁,在林晏眼中若不是为了林家的脸面,他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不会做。他只是觉得荣国府透着些古怪罢了,本来应该是乃是应当让家族兴旺的风水之象如今竟是隐隐地呈现败露之象,倒不如因为被动了格局,而是护持之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缓慢地吸走,算起来荣国府大概过不了几年就要彻底败落了。想来或许是那一僧一道的手笔。林晏算了算时间,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如今已经过了一年有余,想来警幻也该有动作了。上一次对付一僧一道,他算得上是有心对无心,如今他虽不在明处,可警幻也是如此,此外警幻既然能够清楚知道绛珠等人的所在,想必也有些小权势,他更应该及早准备才是正理。
林晏猜得丝毫不错,警幻在仙界等着一僧一道的回信,但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再往薄命司一瞧,林黛玉,妙玉以及甄英莲的名册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那些名册有些字迹开始了缓慢地变淡。这让警幻几乎大吃一惊,这回她可是坐不住了,薄命司的名册发生变化,她却不敢伸张此事,因为不少人的命格都是她强行修改的,自然不能闹出丝毫动静,仙界还有不少人对着自己虎视眈眈,欲取而代之或是除之而后快。警幻眼看着这地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即要满两年,若是自己不亲自去瞧瞧,把一切扳回正途,只怕日后无力回天。那一僧一道到时候她定要他们好瞧,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林晏在林家布置下了重重阵法,这才松了口气,他虽有把握警幻的修为并不会很高,可到底不清楚警幻的修为根底,所以万不敢托大,他自己还罢了,可千万不能一不小心牵累旁人,尤其是林府上下。林晏将林府已经安排地妥妥当当了之后,突然想起了妙玉,他当日受了因师太所托,要护妙玉周全。如今荣国府如此古怪,妙玉若是久居在此,必定连累自己的气运,将来只怕必有劫难。林晏当初对大观园的地形还算是熟悉,只是当初荣国府乃是倾荣国府以及林家家财所建造,如今却不是,就是整座园子的大小也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小了些许,林晏轻轻地敲着桌子,罢了,虽然他万分不喜荣国府,还是悄悄地走一趟就是了。
贾宝玉在宴席上的轻佻之举惹得林海携妻带子甩袖而去,贾政如何可能不生气,把林海一行人送走之后,贾政也不回贾母院子,径直到了自己的外书房,然后就命小厮把宝玉压过来,亲自拿起板子就要打,然而板子打了不过只有两三下,就被闻讯而来的王夫人和贾母拦住了。知子莫如母,贾母早就警醒着,生怕贾政背着她们教训宝玉,把宝玉弄出一个好歹来,因此早就派小厮守着,一有什么动静就知会贾母。贾母能想到,王夫人自然也料得出来,只陪着贾母等着消息,果不其然,贾政对贾宝玉动了板子。“你这个混账东西,宝玉本也是好心,是他林家太过,生生把好意当成驴肝肺,你这个孽子,不维护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反过来还要对宝玉动板子。”贾母气怒交加,牙齿都打架,字字咬牙切齿,“你要打宝玉,就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是干净了。”这边贾母怒气冲冲地指责贾政,那边王夫人却是哭起了贾珠,让贾政无从反应,只觉得心头什么滋味都有,良久方叹了口气,扔下了板子。宝玉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如海虽然贬官了,可却依旧是三品大员,又和朝堂一干人交好,只怕会有御史出头,故而贾政才会如此着急,先动了手。
贾政自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贾母。“糊涂东西,你忘记了宫里还有娘娘吗?娘娘深得圣宠,若是那林海敢闹腾,自有娘娘出面,哪里需要担心什么?”贾母这话给了贾政极大的定心丸,王氏说的对,宝玉虽然不成器,可却是他唯一的嫡子,若是有了什么万一,他可是哭都来不及。“畜生,还哭什么?还不快回去。”贾政见宝玉在一旁哭得伤心,心里虽然软了些,可是口气却丝毫不弱,吩咐道。“来人,备上春凳,把宝玉抬回去。”贾母瞪了一眼贾政,急急地吩咐道。这下子,小厮丫鬟们才赶上前,将宝玉小心地扶到凳子上,再抬回。
第109章 林晏修真篇(十四)
因为贾母和王夫人赶到的及时,宝玉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就是淤青也不曾有,只不过贾母心疼他,难免小题大做去,请来了太医,给宝玉开了些治疗内伤的药,又命宝玉好生歇息就是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却成这样了。”袭人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故而留在了,陪着贾宝玉的是贾母身边的琥珀以及麝月。麝月方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林家的也太霸道了些,只是老爷?”袭人一心扑在宝玉上,哪里顾得上是谁对谁错。贾宝玉见回了,胆子也大了,他还不清楚为何林晏会如此生气?他往日也是如此对待秦钟和蒋玉菡的,并无什么不妥。当时认错道歉不过惧了贾政而已,如今仔细想来,宝玉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袭人自然安慰着宝玉,俩人一时间把周遭都忽略了。晴雯暗自撇了撇嘴,却被麝月一掐,这才收敛了神色。她们都是头等大丫鬟,取药煎药的活计自然轮不到她们。若是往常,她们自然不愿意离开,免得袭人一人专美于前。然而晴雯,麝月虽然不曾读书,可是一个乃是从赖家脱颖而出,得到赖嬷嬷教导的,一个乃是后头有人的家生子,哪会不晓得贾宝玉此举有违人伦道理和规矩,只是她们不过是奴婢罢了,就算知道不合规矩,也不能指责主子。袭人见药来了,自然亲手端药,服侍宝玉把药喝了下去。麝月和晴雯瞅了这个空挡,便先退了下去。“你怎么想?”晴雯是个爆碳,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了到了自己的屋里,一把抓住麝月,就要问个清楚。“你真正是作死啊。”麝月的心思素来缜密,忙仔细把周围都瞧了一遍,见四处无人,放关上门窗,在晴雯耳边低语。
“如今你怎么打算?”麝月见晴雯呆愣在那里,轻轻地推了一把,这才让晴雯回了神。“想来你也知道,我如今也不瞒你,自打老太太把我赏给了宝二爷,我就知道老太太恐怕有抬举我的心思,我素来心气高,自然要争口气,故而我才和袭人处处争个先后,从不饶人,不肯叫袭人处处压我一头。不独我有这个心思,这满院子里的丫头谁没有这个心思?就说那林大娘的女儿小红前儿背着咱们偷偷进了宝玉房里,就可以知道了。”晴雯略带一丝苦笑,道。麝月叹了口气,晴雯说得不错,尤其是她们这些做头等丫鬟,谁没什么心思呢?宝玉长得好,且小意温柔,对她们这些丫鬟很好,就是犯了错,打碎那些玛瑙盘翡翠杯的都不见罚,前儿晴雯还把扇子当成纸来撕,宝玉还说撕的好,让晴雯糟蹋了不少扇子。只是——麝月突然想起了去了的茜雪与媚人,神色突然就有些不好,茜雪和媚人长得不过一般,不过是犯了小错,就被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