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郁这么一说,陆明锐的声音才再次高兴起来,“姐姐,你别忘了啊,小锐等你。”
“嗯。”温郁轻轻应了声,“姐姐不会忘记的。”
挂完电话,温郁真的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一方面被人这样毫无任何条件的依赖,让她感觉到温暖;另外一方面,她心里又有点愧疚,可能因为柳惜月的关系,她面对陆明锐时,始终都没付出全部的诚意。
把电话放进包里,温郁深深吸了口气才朝别墅主楼走去,没有了刘媛蓉的温家,真的很冷清,温瑜不在,温叶清也不在,别墅里安静的仿佛一栋死楼。
才在沙发上坐下,管家走了过来,“大小姐。”
温郁没看他,“秦叔,有事吗?”
秦管家朝楼上看了看,满脸的为难,“老爷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你去劝劝他。”
温郁愣了下,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准备碗粥。”
秦管家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已经把粥端了过来,温郁接过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书房门紧闭着,温郁空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爸爸。”
大概是这具身体还有残存的一些东西在,喊那声“爸爸”温郁一点都没觉得别扭。
书房里很安静,温郁不得不再次敲门,“爸爸,是我。”
这次,书房里的人终于有了回应,“进来吧。”
温郁推门走了进去,书房里除了桌子上那盏台灯发出的昏黄色灯光,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猛走进去,温郁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那样的光线。
她朝书桌走去,“爸爸,听秦伯说你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吧?”把碗放到桌子上,她就站到父亲身边。
短短不过半天,温叶清就感觉苍老了好多岁,他示意温郁在边上的凳子上坐,温郁坐下,端详了一会儿温叶清的脸色,她沉声开口,“爸爸,对不起。”
以温叶清的在商场上的经验,冷静下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刘媛蓉的事,是别人故意的。
温叶清看着她,那双早没了什么光彩的眼睛里漾过浓浓的宠溺,“阿郁,你阿姨的事,爸爸其实早知道了。”
闻言,温郁惊讶了,“那为什么……”
温叶清叹了口气,“因为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对待她唯一的妹妹,我就一直只睁只眼闭只眼。”
顿了顿,他又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去验和温瑜的亲子关系吗?”
温郁只是看着他,并没开口说话,温叶清又说:“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只碰过她一次,说起来,她也算不错了,忍了这么多年才出轨。”
听到这样的真相,温郁真的呆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看着对刘媛蓉言听计从的温叶清居然只碰过刘媛蓉一次。
“孩子,爸爸是对不起你,当年你妈妈因为生你难产离开的我,我差点疯了,我明知你是她用命换来的,应该好好的珍惜,但是……”温叶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但是爸爸每次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妈妈。”
温郁心头不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替他轻轻拍了拍后背,“爸爸,都过去了,我不怨你。”
温叶清抬头看着她,浑浊的眼珠早蒙上一层水雾,“孩子,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好吗?”
温郁点头,淡淡笑了,“好啊。”
……
西郊公墓,道路的两边种满青葱郁郁的松柏,汽车只能开到山脚下,温叶清和温郁一起朝上走,已经过了祭扫时间,公墓前面的那双铁门已经落上锁。
看有人靠近,负责看守的老人走过来说:“今天太晚了,要祭扫明天吧。”
温叶清脸上没什么血色,看着守门人,只说:“就一会儿,我们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在这个地方守门的人,其实说难听点,就是守在阴阳相隔的分界点,大概是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他并没为温叶清的拳拳之言所动,“不行,我们这行有个规矩,锁上的门,就好笔隔开了阴阳两界,当天绝对是不能再开。”
温郁不知道他说的规矩是不是真的,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到温叶清,她想了想,说:“老伯伯,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话?”大概很少看到这么年轻,胆子却这么大的女人,老人皱眉看着她。
温郁淡淡一笑,“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请体谅一下我和父亲,想看看母亲的那份心情。”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铁门打开了,不过在他们走进去时,又补充了句,“快点啊,有些东西,你们看不到,并不代表真的不存在。”
温郁含笑着点头,“嗯,我们会尽快的。”
……
墓地森冷阴穆,除了山涧的冷风,就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一块块白色的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
刘媛竹的墓很好找,在某一排的最里面,走的越近,温叶清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悲戚越浓烈。
温郁没说话,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来的急,除了花店里临时买来的一束百合花,其他什么都没带。
温叶清把把放到墓碑上后,转身对温郁说:“阿郁,来看看你的母亲。”
温郁走上前,这是她改名换姓,占据了这具身躯后,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刘媛竹的照片,墓碑上的她很年轻,笑意盈盈,眸光温柔,她的美只能用“惊人”两个字方可形容。
和她相比,已经算的上美人的温郁,真的只能算一般。
看着和墓碑上的照片,温叶清的声音满是哀伤,“蓉竹,这就是我们的女儿,真是对不起,隔了这么多年,我才带她来看你。”
温郁心里很难受,说不上来的酸涩,连带着喉咙口也泛起一阵苦味,“妈妈,我和爸爸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人笑容依然,再过十年百年,她也这样,永远风华绝代,温郁眼前忽然就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么难过,有一半是这具身体本来的感情在里面。
温郁,你真是个可怜的女子,也正是因为可怜,这才芳魂早逝,她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如果真的有天堂,愿你幸福。
……
离开墓地后,温叶清的情绪似乎更糟了,坐上车后,司机不过问了句是不是回家,却遭到温叶清的一通训斥。
这是个跟在温叶清身边多年的老司机,自然很了解温叶清,被这么一训斥后,没再开口,而是在反光镜里看了温郁一眼。
温郁淡淡道:“徐叔叔,我们回家。”然后对身边的父亲说,“爸爸,我们回家吃晚饭好吗?”
温叶清目光有些恍惚,看着女儿,倒是很乖顺的点点头,“嗯。”
温郁觉得温叶清很不对劲,以为是受的打击太多了,也没多想,直到第二天天亮管家来敲她的门,才知道出事了。
急促的敲门声,把温郁从噩梦中拉回到现实,听到秦管家在房门外着急的说:“大小姐,不好了,老爷不见了。”
一听他这样说,温郁从床上弹跳起来,来不及穿鞋就走过去开门。
秦管家手里拿着张纸,站在房门口,看到温郁,脸上的着急又加重了几分,“大小姐,今天早上一直看不到老爷下楼,秘书打电话来提醒早上有个高层会议,我这才去催老爷,哪里知道……”
温郁拿过纸,飞快看了起来,字有些潦草,但依稀还是能分辨的清楚,“阿郁,我的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让你那样过了二十多年,更对不起你的妈妈,这二十多年来,我看着是活的,其实我的心早死了,昨天看你妈妈一个人躺在那里,忽然觉得她肯定很寂寞,爸爸不再忍心让她一个人……”
看到这里,温郁整颗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没再看下去,对秦管家急吼道:“快去备车!”
秦管家是多玲珑的人,早已让司机在门口等了,温郁转身抓了件外套披上,就冲下楼,几乎是两阶楼梯一跨,秦管家在后面大喊,“大小姐,慢着点,担心摔了。”
温郁根本没听,她最不好的就是体育,此刻,为了那份刚刚得回没多久的父爱,她变成了体育健将,有个人影迎面走来,温郁跑的飞快,差点和她撞上。
温瑜朝边上一闪,咕哝道:“一大清早,死人了,跑这么快。”
温郁自然是听到她的嘀咕了,不过这会儿找温叶清要紧,也没懒得和她计较,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她一上车,司机马上发动引擎,“大小姐,去哪里?”
“快去西郊公墓!”
……
温郁很恨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被人骗到连命都丢了,还是这辈子时不时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都没这么恨过自己。
匆匆赶到墓地,她还是晚了一步,温叶清靠在刘媛竹的墓碑边,眼睛闭着,嘴角勾出弧度,晨起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染上一层暖暖的赤亮,嘴角含着浅笑,像是睡着了,只有温郁知道,他肯定是没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