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到让温郁心疼,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仿佛被人放在油锅里来回煎炸,痛的她都发不出声音,唯有椎心刺骨的痛着。
本来画室的工资不低,又可以把孩子带在身边,却发生了一件让温郁很难过的事,一气之下,她辞去了画室的工作。
那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家境比较优越的孩子也在跟着温郁学画画,一天,当温郁正在其他孩子上课时,那个家境殷实的孩子却偷偷跑到了画室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本来是放杂物的,后来,经过老板同意后,温郁把它收拾干净,当成了婴儿房,平时她上课时,就把孩子放在那里。
她自己很节俭,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对孩子却很大方,像天底下的父母一样,总想把最好的给他。
怕孩子一个人孤独,她给他买了只奥贝的摇铃,她的儿子虽然暂时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颜色,她却想让他通过耳朵,依然可以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她的生活一团糟,却是希望儿子的将来光明一片。
真的是很平常的一天,她在教孩子们勾线时,忽然听到闷闷声,以为孩子不小心把毯子蒙到脸上了,大惊失色的冲过去打开门。
结果,她看到了几乎让她心神俱散的一幕,那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她的孩子高高拎起。
她的儿子,瞪大他那双纯净的,比星星还璀璨的,却没有任何光亮的黑眸看着地面。
他虽然才几个月,也目不能视,却也能感觉到危险,身上唯一可以称的上胖嘟嘟的小手,在空间乱舞着。
小嘴翕动像是在喊妈妈救我,而那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正把摇铃朝自己儿子的嘴里塞,像是在玩弄天底下最好玩的玩具。
温郁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想,大步上前,把儿子紧紧的搂进怀里,泪如雨下。
那个小孩看有人打扰自己,很不满地说:“小瞎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说着,他还笑了起来。
温郁能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被吓的瑟瑟发抖的身体,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再次蜂拥而下。
她可怜的孩子啊……
那个小孩走到温郁身边,洋洋得意的抬起头,温郁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就给了那个孩子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引来了画室老板,也把孩子暴发户的爹招惹来了。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那个暴发户不以为然,“小孩子淘气,只是玩玩,不能当真,相反的,你打人就不对!”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坚决要求画室老板开除温郁。
画室老板不仅喜欢温郁的工作态度,更欣赏她的画技,真的不想失去她,站出来打圆场,最后的结论是,温郁对那个孩子道个歉,依然可以留在画室工作。
温郁抱着怀中已经睡着的孩子站起来,看着挺着啤酒肚的暴发户,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去,却很清晰,“子不教父之过,你这样教出来的,只会是个社会的蛀虫!”
暴发户被她气的满脸通红,温郁却对着画室老板鞠了个躬,“邓老板,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以后我不来上班了。”
邓老板知道温郁去意已决,也没再挽留,而是在结账时,多付了一个月的工资给她。
温郁连连推辞,“邓老板,真的不用给这么多,我这个月都没上完。”
邓老板却是板着脸把信封塞到温郁包里,“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在我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给我带来的效益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好,多一个月的工资,算是我对你的奖励。”
温郁没再推辞,孩子的眼睛真的不能再拖了,她希望钱存的越多越好。
就这样离开画室后,温郁开始找新的工作,她没想到那个暴发户在当地还挺有势力,一般的小私营企业都不愿意用她。
那些正规的企业,帮员工交金都要有有效证件的,温郁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去。
最后,温郁只能去快递公司送快递。
送快递,都是风里来雨里去,不要说刮风下雨,就是天上哪天下铁了,也照样要去揽件送件,孩子不再适合带在身边,她就把他放到了邻居一个老阿婆那里。
刘阿婆非常和善,儿子女儿长大后都不在身边,老伴在前年也去世了,一个人挺寂寞的,听温郁说想在白天把孩子寄放在她那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当温郁有些难为情的提出一个月只能给五百块钱时,却被刘阿婆非常严肃的拒绝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不是她在带小墨白,而是小墨白在陪她。
温郁给孩子起名温墨白,墨是黑色,白是白色,足可见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黑白。
大概眼睛看不到的人,心思比一般人要通透,小墨白也很喜欢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的刘阿婆,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每天早晨,当温郁要把他送到刘阿婆那里时,他总是左右扭捏的特别厉害。
是啊,刘阿婆对他再好,也不如自己的亲妈好。
都无数次这样了,每每小墨白抓着她衣领不放,她还是会不舍,会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每天都是乘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这条线上的公交车上司机几乎都认识她了,而她,像今天这样睡到终点站还没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等所有的乘客都下车后,年轻的司机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终点站到了。”
温郁慢慢睁开眼,感觉浑身酸麻,这一觉把过去两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温习了一遍,真的好累,对司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就下了车。
年轻的司机却在这时叫住她,“你脸色不大好,今天我末班车,你大概几点到站台。”
温郁愣了下,很快明白司机的意思,她每天都是赶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有几次差了几分钟,硬是没赶上,她又舍不得打车,就走到很远的地方,却乘另外一趟。
对司机的好心,她不由笑了下,“谢谢你,我应该赶得上的。”
小墨白烧才退下去,她不大放心,今天一定准时下班。
赶到快递公司,拿好属于她要投递的包裹,然后又打开手机接受她要揽收包裹的消息,这才推出自己的电瓶车,开始忙碌的一天。
正要离开快递公司,有人拉住她的车,她回头看到了同事费子健。
她是这家快递公司唯一一个在一线的女员工,那些男人们总是对她要照顾些,其中以费子健尤为突出,他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温郁,“小温,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没吃早点了吧?”
山东煎饼,外焦里嫩,当中还包裹着生菜里脊,散发出阵阵香气,真的很诱人,温郁刚想说自己吃过了,肚子却很老实的发出一声咕噜声。
温郁难堪的低下头,费子健笑了笑,二话不说就把装山东煎饼的袋子挂到了温郁的龙头上,然后不等温郁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去准备自己的包裹。
费子健的心思,温郁当然明白,只是,她这辈子真的不打算嫁人了,守着小墨白,把他的眼睛看好,再慢慢的训练他开口说话,然后把他抚养长大,培育成才,看着他娶妻生子,这一切就足够了。
后来发生的事,让温郁觉得命运这东西,真不愧是最难掌控琢磨的,父与子,不管是隔着多少山和水,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终究是有见面的那一天。
……
温郁并没有准时下班,因为刚到中午,她才坐到快餐店打算随便吃碗面,就接到了刘阿婆的电话,刘阿婆急得跟什么似的,年纪大的人,一着急,满口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
温郁虽说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已经将近两年,也稍微能听懂一点,像刘阿婆这样快的语速,她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刚想打断她,坐在她身边的人告诉她,“她说你的孩子发高烧了,让你快回去。”
温郁蹭的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就没了血色。
服务员端了面过来,看她朝门外跑去,正要喊她,已经不见了人影,服务员小声抱怨,“什么人呢?点了碗面又不要了。”
费子健刚好走进来,看到温郁急匆匆的跑出去,正要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温郁已经抓住他的衣袖,语速急切的说:“费大哥,我家里出了点事,下午不能上班了,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费子健点头,温郁红着眼眶,连声道了谢,就朝自己的电瓶车跑去。
太着急了,脚下一个打滑,她摔了下去,费子健心里一沉,正要转身去扶她,她已经自己站起来,灰尘都来不及拍,拔腿就跑。
正文 第九十一章:那样重逢
费子健纳闷的挠挠头,朝快餐店里走了进去,那个手里端着面条的服务员,哪怕看到温郁摔了一跤依然没有任何同情心,还在小声抱怨。
费子健忽然就不爽了,很大声的对那个服务员吼道:“不就一碗面条,值得你啰嗦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