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货的司机和他的同伴人都不错,帮着顾爽将买来的四株植物运上楼顶又栽好了,才告辞离开。当然,顾爽付出的报酬也比最初的租车费高了一倍。
弄完这些,顾爽回到第一温室,把太岁从土里扒出来。
让顾爽惊讶的是,一段时间不见之后,太岁的个头没变,表面的柔毛却变成了漂亮的金红色,被顾爽洗干净之后,披着柔软的茸毛的太岁圆圆的,就像一个绒线球,泛着淡淡的金光,漂亮又可爱。
太岁的变化让顾爽有些担心,变化了的太岁对癌症还有效用吗?
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顾爽最后还是将太岁放进了她准备好的大水桶里。水桶里已经装满了高质量矿泉水,顾爽看着静静地趴在水底的太岁,心中滋味不明。
外出两天,顾爽很累,不但身体累,心也累。
她没有什么女强人天份,她的志向不过是做个丈夫疼爱、儿子可爱的幸福小女人。可,现在她却不得不独自外出,只为了再找一条赚钱的途径。
那些心机、险恶、虚伪、狡诈,都让她想要避开,却不得不独自面对。
甚至尚凡……若非她的处境,她会从此离他远远的吧,而不是虚于应对。
宝宝两天没见顾爽,特别黏她,一晚上就没离开顾爽的怀抱。最后,顾爽吃饭、洗澡都不得不抱着这个小狗皮膏药。
吃罢饭,顾爽搂着宝宝在床上给他讲故事,讲着讲着,宝宝突然听不到妈妈说话了,睁开大眼睛一看,妈妈居然已经睡着了。
累极了,一夜倒是好眠。
顾爽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走进温室习惯性地先去打扫食鼠藤下的老鼠皮,可让她奇怪的是,每天都能打扫十几只甚至二十来只老鼠皮的,今天早晨却只扫出来三只。那些食鼠藤原本翠绿晶莹的茎藤也都蔫头耷拉脑袋的,没有了往日的新鲜水灵。
这个情况再次证实了顾爽的猜测,捕虫草和食鼠藤的捕食能力果然与太岁有关。立了太岁,它们的捕食能力就低的多了。
暂时没心思研究这个,顾爽把水桶里的太岁捞出来,再次埋回土壤中。
顾爽回房用太岁水熬了一锅肉丝粥,也没吃饭,拎了餐罐,和周老太打了个招呼,精致开车去了省医院。
病房楼的家属病人起的都早,六点不到,陪房的家属们已经出来买饭、倾倒污物,情况好一些的病人们则在大厅或者楼道里来回慢慢地踱着步子,用运动来锻炼身体,或者用运动来感受生命。毕竟,有好多人住进这里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路上,顾爽又根据叶韵诗的情报去了医院外不远处的一个粥品店,这里不仅面向普通顾客,也接待医院病人的订餐,还可以根据需要带加工各类补品。
顾爽进门的时候,粥品店的外卖员正拿着一个个餐盒往一辆小面包车上装,顾爽上前报出陈飞的名字和病房号,拿外卖生乐得省事,将一个大号餐盒递给她。
顾爽回到车上,就把餐盒里粥换成了她带来的,之后赶到医院,把外套脱了,换了一件平时在家干活用的羽绒服,拿着餐盒上了十六楼。
1602号病房。
顾爽站在门外,隔着门上镶嵌的玻璃看进去,正对着房门的病床上,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被子下,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以为会与其相濡以沫终生相伴相守的男人。可现在,即使她送来了太岁水熬的粥,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很快就消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些相爱相守的日子,虽然只过去了不到一年,她却觉得已经非常遥远,遥远的就像上一辈子的事一般。
她盯着门内那床微微隆起的被子,满心刺痛。
哪怕他是真的变了心也好,为什么要让她在心痛心死之后,再面对这种情况?他爱她,为了她好!可是,她却恨里边这个男人。
被通知离婚,被赶出家门,被逼的避无可避无条件离婚,她都没有这么恨!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扯着,撕裂般的疼,又深深地窒息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餐盒,塑制品的餐盒几乎被她生生抠下一块来。
好一会儿,她勉力低下头,不让自己去看,不让自己去想,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终于抬起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门里一个极度虚弱的声音传来:“……请进!”
那个声音沙哑的厉害,还带着明显的喘,而且很低,顾爽就站在门外,却也只能堪堪听到。
那个声音曾经无限温柔的俯在她耳畔对她说:“我爱你!”
那个声音曾经充满惊喜地狂喊:“我要当爸爸了!”
那个声音曾经带了鼻音和疲惫,疼宠地对刚刚推出产房的她说:“辛苦了,谢谢!”
……
那是陈飞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可这一次没有给她机会去想太多。
病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面目平常的男人从门里探出头看过来。顾爽猜测,这就是叶韵诗说的那个心思阴暗的男护工了。
“你是谁?”男护工皱着眉瞪着顾爽问。
顾爽赶忙甩脱心中的纷乱的思绪,暗暗吸口气,举起手里的餐盒,微笑道:“我是**粥店的,年前店里人手不足,我是帮忙送外卖的。”
男护工看看打着明显标识的餐盒,不再怀疑有它,接过餐盒随手将病房门哐当一声关上。
顾爽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恶劣,瞪着眼前紧闭的病房门运了运气,终于还是转身离开。她身后那个紧闭的房门内,一阵剧烈的咳嗽传了过来,让她的心更加狠狠地揪紧,可以让她离去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只希望陈飞能够喝到那份粥,能把太岁水喝下去。当那个男人不告而别的时候,当那个男人在离婚协议书上亲手签下名字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再参与他身边事务的权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努力,然后就只有祈祷上天悲悯了。
尽人事听天命,就这样吧。
天还没亮,陈飞就醒了,是被肝脏处传来的剧痛折磨醒的。
用手死死地抵着剧痛的肝部,陈飞大睁着无神的眼睛瞪着惨白的天花板。腹部的剧痛无休无止的,让他几乎喘不上起来,可他还是不想叫人打止痛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越到这种时候,他越舍不得死。
他强忍着剧痛,想要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哪怕只是惨白的病房墙壁和天花板,虽然视线被禁锢在这一方狭隘的空间,但只要想到她和宝宝与他生活在一个世界上,他就不由自主地留恋。
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堪,剧痛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地折磨着他,当憋得无法呼吸,当剧痛如刀绞,他就努力回想,回想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回想他和她在校园里初识。
那时的她青涩纯净,就像一支角落里含苞待放的小花,因为不喜招摇,所以一直未被人发现。他曾经无数次庆幸过,庆幸过自己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美好,并认定这种美好,一直坚持不变,即使父母以断绝关系要挟,即使他从锦衣玉食跌落到最底层,为找一个工作辛苦奔波尝尽无数冷眼,他都从未后悔,从未想过放开那只柔软温暖的小手。他庆幸,他的坚持,让他最终拥有了她的全部,她的身心她的毫无保留的爱。再后来,他们买了一套小房子,结了婚,有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宝宝。当得知他即将做爸爸的消息时,他激动地蹦了起来,高声呼喊后,抱紧了她的同时,也抱紧了她肚子里的宝宝。再后来,宝宝降生,她和他看着这个延续着两个人生命的小生命,为人父的满足幸福和责任感,让他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心里满满的。
可就在他为了她为了宝宝努力工作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稍稍活动剧烈些就咳嗽气喘,直至后来,他咳出了一口血,他才知道自己真的病了,不是抗抗就能过去的了。
他去了医院,偷偷地做了检查。当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他万念俱灰。
那一天晚上,他在外边徘徊了许久,最后,做下一个决定。那就是离开她,他情愿她恨他,也不愿让她看到自己在病床上一天一天死去,让她跟着收紧身心的折磨,最后自己带着孩子,还得背着一屁股债……那让她怎么活?
只是……没想到妈妈会那么做。当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妈妈已经逼着她签下了离婚协议。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房子折合的钱委托前来质问的朱莉转交给她。希望有了那笔钱,她和宝宝的生活能好一些。
再后来,他陆陆续续从朱莉和各方面得知她非但没有被生活压倒,反而活的异常努力。她种花,做兼职,最近的消息,她竟然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还买了房,买了车……
她过得好,他也算放心了。
还能走动的时候,他有多少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租住的那个小区。知道她或许就在那栋临街的楼房平台上劳作,或许胖胖的儿子就在楼顶上乱爬,他那么思念,那么渴望再看一眼,可他却不敢走得太近,只能远远地遥望着那个楼顶的平台,能够离她和宝宝近一些,想着,她每天也在他所站的土地上走过,每天也呼吸过他现在呼吸的空气,他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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