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天“哼”了一声:“怕了吧!”
季鳐嗤之以鼻:“你赢了我再吹牛,小矮子。”
“你才小矮子!”卫天天气得差点直接解码狂化,“我妈说了,我这是大器晚成!等你死了,我还风华正茂!”
“你……”季鳐吓了一跳,“你妈妈知道……知道我了?”
卫天天大言不惭地撒谎:“废话,我妈妈说了,像你这种货色,我爸爸一拳就能把你打残了。”
季鳐听得又怒又伤心,却又完全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失魂落魄地想:原来遥远这么讨厌我,原来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卫天天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落在后面:“快点啊!”
季鳐瞅着前面白白嫩嫩却满脸悍色的小孩,突然就觉得没劲极了。
“不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卫天天不干了,他昨晚刚想出几个新招呢,让他跑了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对手。
“喂!喂!”卫天天小跑着跟在他后头,“你别跑啊,我爸爸虽然厉害,又不让你跟他打,我跟你打,你打赢了我再跟我爸打。”
季鳐脚步不停,瞥了一眼:“你赢过我?”
卫天天干咳了一声:“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完全解码,完全解码了打,肯定是我赢。”
季鳐停下脚步,对,完全解码就能知道奸夫是谁了!
卫天天摩拳擦掌,干脆把校服外套都脱了,季鳐犹豫着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打不打!”
“打!”
季鳐腿长,认真走起来卫天天就得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你急什么呀!等等我!”
“快下雨了。”
“乌鸦嘴!下雨了也不关你的事啊,感情还得回家时候衣服啊……”卫天天追了几步,突然有点后悔穿了增高鞋垫——一会儿全脱了化身了,完全没效果了。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暴雨前夕到了小公园。
真是前夕,一赶到就哗啦啦倾盆而下了。
那雨也像是憋了十几年气,下起来又凶又猛,雨滴砸到身上都觉得疼。卫天天迅速地收起翅膀,钻到小凉亭里避雨。季鳐也赶紧跟了进去。
“阿嚏,阿嚏!”卫天天抱紧胳膊,一个劲地打喷嚏。
季鳐瞅了眼他身上那件小得有点可怜的无袖小背心,忍不住又唠叨:“你就不能把外套穿回去了?”
他真的是老了吧,怎么就这么事儿妈呢!
卫天天搓着鼻子摇头:“都掉泥地里了,脏死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脱外套和衬衫了,耍帅果然没有好下场,衣服扔到地上,再一下雨……啧啧,卫天天嫌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脏衣服。
季鳐瞪他:“那你明天穿什么?带回去让你妈洗?你知不知道体谅!”
卫天天诡异地看他:“你管谁洗,那是我妈,又不是你的,你干嘛天天把我妈挂嘴边?当心我爸揍你!”
季鳐噎住一般看着他,看了一会,脱下外套甩他头上,气汹汹地冒雨冲出去,把小孩的外套捡了回来。
卫天天裹着他的外套,把脑袋也包了进去,就留双眼睛露在外面:“哎,不用捡,我妈知道我衣服容易破,特地给我多订了几套……”
“那也不能浪费!”季鳐狠狠地打断他。
卫天天皱眉:“你比我妈还像中年妇女。”
“中……”季鳐觉得身上的湿衣服简直带着寒气,“你怎么你那么说你妈妈,你妈妈怎么就中年妇女了?她……她……”
她是他辛辛苦苦养回来的,从只能在显微镜里看到的小小细胞到培育成胚胎,再到婴儿、到幼童、到牙牙学语……
一年又一年,跟春笋似的拔节而起。这么当女儿一样养起来的恋人,怎么就成了中年妇女?!
卫天天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了,不大甘心地反驳:“我又没说她,我说你……”
季鳐干脆不理他,盯着外面哗啦啦的大雨出神。
卫天天百无聊赖地在凉亭里走了几个圈,扯了扯他衣服:“喂,生气了?”
季鳐不搭腔。
卫天天犹豫了会,瞅了瞅他湿漉漉的衬衣,伸手轻轻地抓住。
季鳐只觉得背后突然一暖,身上的湿衣服迅速地已肉眼可见速度烘干了。他忍不住低下头,卫天天一脸臭屁地捏着他衣角,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就更烤炉似的又烫又红。
季鳐生气不下去了,怎么说,也是遥远的孩子。
.
暴雨来得太突然了!
卫遥远赶到学校,早已经人去楼空,传达室大爷也说卫天天一下课就背着书包走了,压根没有什么课后活动。
每个公交站她都找遍了,也完全没有孩子的踪影。
卫遥远开着车,雨刷不断地把妨碍视线的雨水清理掉,视野里却还是没有卫天天的影子。
到底去了哪里?
卫遥远又把小区附近的街道都跑了个遍,又给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还是完全没有消息。
班主任也很着急,没过几分钟就拨了回来:“天天妈妈,有同学说看到他跟一个陌生男人往学校附近的小公园去了。”
卫遥远愣住:“陌生男人?小公园?”
“对,说是每天一放学就来接他。”班主任试探着问,“不是你们家亲戚?”
卫遥远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否认掉了:“我去公园那看看,我……”卫遥远下意识觉得不会这样巧,心跳却还是砰砰砰加快了。
“天天妈妈不要着急,不要一个人去,你在原地等我,先报警!我马上就过来!”
卫遥远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发烫了,嘴巴讷讷地回不出什么话。车子拐了个弯,沿着班主任描述的小路往前开去,周围的林木开始茂盛起来。
“天天妈妈,你可不能冲动,”班主任在电话里叮嘱,“我现在打车过来,你在哪个位置?”
暴雨小了一点,小路却愈来愈狭窄,卫天天下了车,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小公园荒败已久,草木虽然茂盛,却都各自任性疯长,在习惯了整齐规划的现代人看来就有那么点不美观。
她最先看到的是卫天天那件脏兮兮的校服外套,挂在树枝上,在雨中颤悠悠地晃着。然后才是头碰头一起下棋的季鳐和卫天天。
下的是很常见的五子棋,借着那点路灯灯光,拿树叶和树枝做棋子,还不时因为风吹乱了树叶而吵闹。
“我明明下在这里,是风吹乱了!”
“吹乱了就是老天爷要你输了!”
……
卫遥远撑着伞,呆立在原地。
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
季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隔着重重雨幕,就那么直直地看过来,手一松,成把的树叶纷纷扬扬落里夜风里,洒了卫天天一脸。
卫天天跳起来:“还下不下啊!这是耍赖!”
季鳐“哦”了一声,转回视线,那些树叶把自制棋盘和脚面都覆盖了,哪里还分辨得出哪些是被风刮的,哪些是他认真放上去的。
卫遥远的脚步声却清晰可闻。
明明那么大雨声,明明哪里都是泥泞,他却清晰地听到她的鞋子踩上松软泥土的声音,听到雨滴啪啪啪落在碎花伞面上的声音。
那是他的遥远啊——
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泪一颗颗落在树叶上。
他还记得那个轻浅的吻,轻轻的,软软的,风一样消散了,抓都抓不住。
她总是能飞得那么高那么快,海天交融,他却只能仰望,每天每天都仰着头等待。等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在云端出现,等她张着双翅俯身飞下来。
同伴笑话他是在做梦,一条沧龙肖想一只黄金羽鹓鶵。
“男人要勇敢才能赢得爱情——你想啊,每次都要她来救你,她怎么会喜欢上你?”
“水里才是我们的地盘,当然在水里才能最有男子气概。”
“黄金羽最怕水了,你把她哄下来,哄到有金厨鲨的地方,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帮忙,把鲨鱼赶跑!”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兄弟姊妹那么多,还怕鲨鱼?”
……
卫天天也看到了卫遥远,跳起来飞扑过去:“妈!”
卫遥远被他扑得把伞都丢了:“小心地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