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芯辰,”关竞风的声音在许久之后低沉地响起,这一回,刚刚暴戾的怒吼全部退去,却换上了某种更令人心惊的平静:“让我这个当‘叔叔’的来给你上一课,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必须讲尊严的,不是为了生意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的。你要知道,你今天这样做,除了出卖自己的人格之外连我关竞风也跟着你颜面尽失。”
芯辰的脸陡然苍白:“你……什么意思?”
可关竞风没有理会她苍白的脸色:“我不管你和王有为那头猪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的品味和容忍度到底可悲到了哪个程度,但是尹芯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再惹出点什么事你最好自己处理干净,别想再一次让我陪你上医院,因为,那只会让我恶心到想吐。”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瞬间,成千上万的巴掌不分先后地集体往她脸上盖过来,千军万马往她身上穿过去,千言万语跨过千山万水最终千均一发地在她行将崩溃的心脏上赠上最后的致命一击,然后,她的尊严,她的努力,她的自以为,她的一切一切,就在这样的抨击下,“轰”地一声,全体崩塌。
“那件事……你一直没有忘记,对吗?”好半晌,芯辰才开口,声音却轻得不能再轻。
关竞风没有回答。
“就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你一直这样看我,对吗?”
性格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可关竞风依旧不发一语。
她的眼泪毫不迟疑地滚下:“其实从那一次开始,你就已经看不起我鄙视我不屑我了,是吗?”
“所以到后来,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多么努力想做个好人做个对你有帮助的人,你那颗英明的脑袋就是直觉地把一切扭转到情色交易上就因为你早就判定我就是个下贱不要脸的女人对吗?!”
“住口!”
“你才给我住口!”她突然大声吼过去,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崩溃地在脸上肆虐,“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每一次,我到底都做错了什么,我这么努力地表现可是又有哪里不对了哪里给你丢脸了——是,是,”激昂的语气突然又缓下来,转为无限自嘲——她轻轻一笑,在满脸泪水中自嘲地轻轻一笑,“是,像我这种人,二十岁就敢有劳你关大总裁陪着去堕胎的人,早就死过一次的烂人,又怎么可能再做对事呢?我的世界早就黑白无常了,又怎么还敢奢望有色彩呢?”
“该死,你给我住口!”关竞风原本压抑的怒火一下子又被这些话蹭到半空中,“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她怔了一下,可是,那个怔住是装出来的。很快,她又笑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连隔音效果绝佳的车窗都拦不住,“你真觉得你是我的‘长辈’吗?”
“尹……”
“‘尹芯辰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该死的嘴’——是吗?你想说的是这句对吗?呵,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就让我这张该死的嘴也来给‘关叔叔’您上一课吧——试问,连我的学生都敢上了,您真的还想当我的‘叔叔’吗?”
“尹芯辰!注意你该死的用词!”
“我用词不当吗?”她的声音真是轻得可以,“哦,那真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切确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连我的学生都敢睡了’……”
“尹芯辰!”
“做什么?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辈样,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突然间,她的声音又歇斯底里起来,歇斯底里地瞪住眼前这张纵使在盛怒中也依旧好看到该死的脸,“有哪个真正的叔叔会对着晚辈32D的胸部滚动喉结?关竞风,那天在客厅里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一直叫我滚进去换衣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够了!真是太可笑了,想当我的长辈?你做……”
“啪!”
她想说“你做梦”,用最激烈最不怕死的语气吼出“你做梦”,但最后的那个“梦”字,再也无缘面对这个世界。
就在它刚要破茧而出让整句话完整地进入关竞风耳朵时,她的脸突然“啪”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用力地盖过来,这一次,不是她的幻觉,不是比喻句也不是形容词,这一次,是一只真真切切的手,拥有毁灭一切力量的手,“啪”地一声,重重地往她左脸颊上甩过来。
尹芯辰一时间怔在那里。
她看着他,瞪大眼看着他,看着他也突然间怔住,好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左脸颊突然间这么痛这么痛。
“你……打我?”大半晌,芯辰的声音微弱地、怯怯地、试探性地响起。
四周很安静,关竞风一时间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
“你真的……打我?”
“芯……”他想开口,可是嘴巴张到哪一个程度她已经看不清楚,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地自眼眶涌出,模糊了此刻距她不到十公分的脸,模糊了她脑海中根本就搜不到的曾经挨他耳光的事迹。
没有,完全没有。他从来不曾对她动过手,就算他曾经有多么多么生气,气得就要把她整个人都撕毁,就算那一次他押着她上医院时是那么面目狰狞,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动手过。
“芯辰……”
“下车。”她横过身,越过他努力地想替他打开主驾座的门让他马上滚下去,可是关竞风却眼疾手快地制止。
“芯辰……”
“你给我滚下车!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你那辆高贵的跑车,滚出我的视线!”
她奋力地在他的阻止下扭动身体想甩开这力度强大到该死的桎梏,可是这副该死的身体不但不动如山而且越坐越牢越坐越牢……
不,尹芯辰,你又犯傻了——这车是谁的啊?人家凭什么不坐牢?
突然间,她停止了挣扎,冲着他拢得死紧的双眉咧开一抹笑:“不好意思,我又错了。”
关竞风微微一顿。
芯辰拿起他刚扔给她的车钥匙,拉过关竞风的手,摊开,轻轻放入:“这车本来就是你的啊,我说要付款可事实上开了一年多也只付了不到一成吧?这车,其实根本就不属于我吧?可我刚刚还让您下车,真是搞笑,该下车的应该是我,关总您说是吗?”
“芯辰……”她突来的疏远让关竞风不由得心一惊。
“对了,”芯辰又一笑,就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我还上楼干嘛呢?那公寓也是您的呀,不好意思关先生,原来仔细想想,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关先生您好心施予的,不好意思,我真是不知好歹,这样吧,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明天我就搬出去,行吗?”
“芯辰……该死,够了!够了!别再说这种话!”
她置若罔闻,只是依旧笑着,深深地再看他一眼——够了,的确是够了。
下一秒,尹芯辰转过身子,竭尽全力推开车门。
“芯辰、芯辰……”
“不要碰我!”
“芯辰……”
“滚开,不要碰我!”
她用力地扭动后背想甩开那只粘上来的手,可是他却更用力地倾过身将她死死抱住,还没等尹芯辰一只脚踏出去,关竞风已经将她的肩膀整个扳回去,“砰”地一声又摔上门。
“走开!走开!”
得到的却是他更加用力的桎梏:“芯辰……”
“不要碰我!”她摔开他想抚上自己脸颊的那只手,那上头还火辣辣地疼着,提醒她刚刚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道狠心往自己脸上匡过来。她使力用双手把自己的脸颊包住,不让他碰到一丝一毫,“不要碰我!从这一秒开始不准你碰我!”
关竞风低咒一声,不由分说地控制着她剧烈挣扎的身体:“尹芯辰……该死!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啊!你不客气啊!你对我客气过吗?你早就不客气了你刚刚已经不客气了你……唔……”
突然之间,顷刻之间,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温热的一点儿也不熟悉的让人惊慌的触感往她唇上压来。
芯辰定住,天旋地转突然间全部停止。
全世界倏尔寂静,唯一的触感只来源于她唇上那两片从未碰触过的男性唇瓣。还有耳边失真的低沉嗓音:“该死,我一定是疯了!”
懊恼的声音那么模糊地在耳边响起,可是接下来,芯辰只感觉到一条柔软的东西,不由拒绝地撬开她的唇。
“该死,你是不懂得怎么接吻吗?张嘴!舌头动一下!”
可是,再多的指教也无济于事,在她这里,在她的呼吸里,尹芯辰只能在对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无限错愕的眼,瞪得那么大,那么猝不及防。她全身的每一条神经每一个毛孔都急速地扩张,她的心跳超过两百六,她的双手双脚全部瘫软,全世界,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偶像剧里,琼瑶剧里,韩剧泰剧里,当男主角用语言征服不了女主角导致双方剧烈争吵的时候,男方的制胜法宝永远是出其不意地拉过她的身体恶狠狠地夺过她的红唇,用力地吻,拼命地吻,吻到舌头都打结了唾液都出来了她的思考能力彻底归零了,然后,两个人就重归于好了。
这是原始欲望作用下,男人对付女人的方式。
这说明什么?说明原来所有的女人都渴望被用力地吻拼命地吻恶狠狠地吻,而原来所有配当男主角的男人都深谙个中原理。所以,他光荣地晋升男一号,遥遥领先并鄙视着那个温文尔雅体内没有一点暴力因素却傻逼地号称尊重女士的男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