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见妙玉不愿意,便也罢了。只拉了薛宝琴去看画。史湘云本就不爱跟妙玉打交道,也跟着一起去看画。
妙玉见人多。不愿再多留,便跟惜春告辞了,跟别几位姑娘也作别了,先回去。那几个也知道妙玉性情,并不强留,送到门口,也便回去,自找惜春说话。
邢岫烟却是有些不舍,便跟迎春说了一声,要跟了妙玉一起到栊翠庵去看看。迎春嘱咐了几句,要她记着摆饭时间,便让一个小丫头跟着,由她去了。
妙玉见邢岫烟出来,便一起往栊翠庵去。凌霜和邢岫烟也是老相识,一路上很是亲热,说笑个不停。
邢岫烟一路看着景物,及至到了栊翠庵,见门外一片梅林,又零星绽出一些,便先赞叹起来,道:“姐姐这是将蟠香寺风光也搬来了。虽然这是繁华都会,但这里还有这样一处清静幽雅之地,真是难得。姐姐,你也真会挑地方!”
妙玉微笑道:“并不是我会挑地方,而是这地方挑我。当初是栊翠庵里缺人,荣国府下帖子请我。至于这个地方花草什么,有些是我安排着侍弄,有些本也是这府里花匠弄。这园子本就是为迎接贵妃娘娘建,别地方都好看,若单我这个地方不好看,便也说不过去了。”
“虽然我也才来这两三天,但依我看,别处景物也都是不错,但好看,还是梅姐姐这个地方。”
妙玉便道:“以后你只管叫姐姐,或是妙玉师父也罢了,别再提那个梅字。平白倒让人猜疑。”
邢岫烟答应着,一起进了栊翠庵。妙玉又领她进了侧院自己住处。
缨儿早生好了火,屋子里暖和得很。妙玉将身上白狐狸皮斗蓬脱下来,交给凌霜,一边让缨儿给邢岫烟倒茶来。
缨儿没见过邢岫烟,奉了茶,见了礼,自领了随邢岫烟来小丫头到一旁说话去了。
邢岫烟见跟前没有外人,才问道:“姐姐,当初我也隐约听见你是因为定远侯迫害才离开。我还一直担心呢,让我爹打听着会不会被定远侯给捉住。我这颗心一直悬着,却不想这里遇着你。看来咱们这缘份还真是不浅呢。姐姐,你只说说,离开了后,你过得怎么样?吃了苦没有?傲雪姐姐又到哪里去了?她没出事吧?”
妙玉便笑道:“你这问题也多,我该先说哪一项呢?”
邢岫烟便也笑道:“我心里有好多疑问,好奇是姐姐是怎么到京城来,又是怎么到这里来,你们过得怎么样,傲雪姐姐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妙玉便将自己逃亡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也说到荣国府聘请她到栊翠庵,进荣国府前,将傲雪遣嫁了,如今已是孩子娘了。凌霜也一旁不时插嘴,补充叙述。
邢岫烟咋舌道:“原来姐姐身上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姐姐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只是好了师父圆寂了,我竟不知道。有姐姐为她送终,她身前孝,也算是好了师父功德圆满了。傲雪姐姐竟也是得了好结果。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看看她。”
妙玉便问起邢岫烟别后生活来。邢岫烟便道:“自从姐姐走后,我每天仍是跟着我娘做些针线,有空便将姐姐教我诗书再温习一遍,也偶尔学了姐姐写几首不成样子诗,打发日子罢了。这次进京,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也是我父亲生意亏了好些银子,实是做不下去了,加上刚好姑妈也挂念着我们一家,让人捎了信来问候,我父亲才想着来投奔姑妈。只盼着她能接济一些。谁知半路上先就遇见了这里太太侄儿王仁,我们一处结伴走着,后来泊船时,又上来一位太太带着两个女孩儿,咱们邻舱住着,叙起来原来是这里大奶奶娘家娘和妹子,也都是亲戚,便又一路同行。到了这里,却又是薛家也来了,同一时辰到这里。可不是巧得很了吗?见了老太太后,老太太很是喜欢,便让我进这园子里来住着,琏二嫂子让我跟着二姐姐一起住着。我父母就由姑妈派人到后街另择了房子安排下了。”
妙玉笑道:“你来了便好。你到这里便有你好结果。你就等着看吧。”
邢岫烟心里疑惑,但见说到自己以后结果,想必也是姻缘之事,不好再问,只得道:“姐姐这里,倒跟四妹妹走得近些。想来你们两个也都是性情相近。”
妙玉道:“幸得这园子里姑娘多,也算不寂寞。你以后便跟她们好好一处玩着吧。”
邢岫烟便低了头,道:“她们也都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千金小姐,我算什么呢?我这寒酸样子,只怕她们打心里就瞧不起我,我还是少跟她们打交道好。”
妙玉便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也是一个有志气有才气女子,虽然家境寒素一些,但你跟着我念了几年书,腹中才学并不让这里姑娘小姐们,为何作出这畏缩不前样子来,说出这妄处菲薄话语来?你若这个样子,可不是白跟了我那几年了吗?当初白居易也是布衣出身,到了京城并不为自己出身而自感卑微,而是大大方方出入仕宦之家,不卑不亢地与达官贵人交往,以自己才华赢得了别人尊重,终成为一代名家。这样事例也多,也不用我再多举几个来吧。”
邢岫烟不免有些惭愧,红了脸,半晌才道:“姐姐教训得是。只是今儿一看,人家都是大毛狐裘什么,金碧辉煌地穿身上,可我却穿得这样寒酸,跟她们站一处,便觉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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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烟跟妙玉是故人,相交自然深一些两人以后还会有什么交集呢继续关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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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贾母有意琴女无缘 惜春领命妙玉力助1
妙玉道:“你这样想可就是入劫了。衣服也只是用来遮挡身体,不致赤身露体出丑罢了,冬日里也只是驱挡寒气,只要做到了这两点就够了。至于有人喜欢艳丽一些,有人用一些华丽料子来做,也只是不同财物和个性选择,终用途仍是这两点。对这些,你也不用太过放心上,只要自己心里有气节,有智慧,并不需要将心思放外表上面。若你只是衣饰华丽,外表光鲜,内却空洞无物,别人才会瞧不起你。但若你荆钗布衣,却举止从容娴雅,谈吐不俗,别人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不敢轻慢了你。”
邢岫烟听这话大有道理,低头默想了半晌,脸上逐渐露出笑容,道:“姐姐这话说得很对。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淡然应对便可。明日赏雪作诗,我并不要去跟她们争奇斗艳,只做好自己本份就是了。便是给她们作作陪衬,也没什么,一场玩笑罢了。”
妙玉见邢岫烟想通了,很是欣慰,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便是很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只尊重自己本心便好。别人出风头也好,风光荣耀也好,你只心如止水,淡然处之,恬静度日便是极好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妙玉便叫进凌霜来,让拿出一件风毛灰鼠褂子递给邢岫烟。邢岫烟不接,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妙玉笑道;“我只是见你这样冷天,却还是穿着夹衣,没一件御寒衣裳,若是冻出病来,可怎么是好。”
邢岫烟脸上便又带了羞赧之色,道:“以前姐姐也送了皮褂子给我,后来穿小了。我爹做生意又亏了,就拿去当了。姐姐,你拿给我东西,我都没好好保管着,觉得很是对不起姐姐,如今你又给这样好东西,让妹妹我是惭愧。”
妙玉忙道:“你这是说哪里话。东西拿来便是要用,不管怎么处置它,它只要是对主人起了作用便是它所得其所了。以前事情也不用管它了,我只看今儿个你鼻子都冻红了。幸好也没大出门,只屋里,也还暖和。这也罢了。明儿个你们要赏雪,没一件御寒衣服可是不成。你也别跟我客气,拿去吧。”说着,便吩咐凌霜将衣服包了,让小丫头拿着。
然后道:“你也该回去了。只怕她们吃饭等你。”又对那小丫头道:“这衣服悄悄地拿回去,别跟人说,明儿个给你们姑娘穿上,只当是姑娘自己原来就有。”
邢岫烟只得道谢,妙玉也怕臊了她,便不再留她说话。一直送出门去,才回来。
贾母有意琴女无缘 惜春领命妙玉力助
第二天一早,妙玉便被雪光照醒了。她睁眼一看。屋子里明晃晃,便起身披了一件大毛衣服,走到窗户前往外一看,只见院子里雪都积得厚厚一层了。
窗前一株梅树上梅花开得正艳,映着白雪。显得分外精神。一股淡淡清香沁入妙玉鼻端,让她不禁想起当初蟠香寺情景。
正想着。凌霜推门进来了。一见妙玉站窗前,便道:“小姐,你怎么不穿衣服就站到窗子前?虽然屋子里烧着地炕,但外面雪大,这窗户前仍是有寒气,冻出病来,可不是玩。”
妙玉也便回身到床前,让凌霜重服侍着穿了衣服,又洗漱过,披上一件白貂裘斗蓬,便先出门了。
凌霜道:“小姐,还是先用一些点心了再出去吧。”
妙玉笑道:“这样好雪,好梅花,我可不先赏一赏?这看雪赏梅比吃饭可是重要多了。”说着便往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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