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文陡然觉得背后发凉。
他知道自己对顾长卿的感情，很深，足够深，但是并不足以让他这样奋不顾身地追随而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事情并未走到那一步，所以他才觉得不可能。等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太好说。
但是，这样的情感……太过炙热，太过不理智。张锦文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样做。
“怎么会？”他看着叶千雪，问了一句，“我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叶千雪笑着回答，“但是，当时我真的很为小姨夫你的行为感动。当然，也很难过。因为，我的亲人有少了一个。”
张锦文看着叶千雪微笑的脸，却觉得自己看到她在哭。
如果这是真实，那当时的那个少女该有多么难过，内心的痛楚又能找到什么人说呢？
还好，只是一个梦。
张锦文端起了咖啡，一饮而尽，转头招手让侍应生给自己再上一杯。
叶千雪看着这一幕，笑容渐渐地消失：“后面的梦境，就和小姨夫你无关了。不过，梦境中倒是有过一个传闻，小姨夫你的死不是自杀，而是谋杀。当时作为最终受益者的我差一点就被认为是最有动机的人，被调查了好久。后来，”她忽地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意，“是父亲出面，才保下了我。”
停一停，看向张锦文，叶千雪说：“据说，是柳丹雯出面求了父亲，他才肯出面帮忙的。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清者自清。”
张锦文将侍应生刚才送过来的咖啡捧在手心。明明是暖意十足的咖啡厅内，他却觉得身体上一阵寒意上涌。
“这个梦，让你发生了改变？”张锦文问。
叶千雪点点头：“因为那个梦境的最后，我死得很惨烈，我不想有这样的结局，所以，自然要做出一点改变。”
张锦文轻声问了一句：“那你死的时候，多大？”
“二十七。”叶千雪平静地回答完，微笑，“尚未结婚，没有上大学，染毒，乱交。还有，父亲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改，就剥夺我的继承权。”
张锦文的眉头渐渐紧缩：“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叶千雪说，“反正在那个梦里，我变成了这样的人。”
看着叶千雪一脸无所谓，张锦文按捺住不安的心情，又喝了一口咖啡：“所以，你才劝我带着长卿到香港来？不仅仅只是一个香港户口的原因吧。”
“一个香港户籍而已，就算想移民也是很简单的事。”叶千雪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我只是为了让小姨得到更好的看护。”
张锦文点了点头，站起来：“我明白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东西，“我会找时间，找个理由和借口，向姐夫说起这件事的。”
他对着叶千雪温柔地微笑，“放心，我和长卿，这一次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们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叶千雪抬头看着他的笑脸，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这个是复印件？”走在回去的路上，张锦文翻着那个东西，问叶千雪。
“是，”叶千雪点头，“说实话，小姨夫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你和柳丹雯没有关系。”
“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张锦文失笑，“我和长卿才是一家人。我和长卿的孩子将来会继承我们的家业，继承我和她的希望，成长为优秀的人。”
“小雪，我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张锦文又说，“我之前只是因为当年的那一点交情，现在不会了。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两个星期之内，我会把柳丹雯的那个情人找出来。”
说到这里，张锦文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她这样做了，就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叶千雪侧脸看着他，却并不敢全信。
“等你小姨生了宝宝，我就全部对她坦白。”张锦文说，“你总该相信她。”
叶千雪慢慢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谈过了之后，张锦文回到医院就去找医生谈了一次，随后，叶千雪就发现，医生对顾长卿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不过，这种小心翼翼隐藏在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表情下，并没有让顾长卿发现。
几天之后，新年前一天，顾长卿顺利地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欣喜过望的张锦文买了好多糖在医院里大洒特撒，冒傻气的举动让叶千雪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个时侯，她对张锦文的怀疑才终于消失了那么一点。
因为是双胞胎，所以两个孩子都不是很大，要在医院里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所以，就算是顾长卿身体恢复了一些，也没拿回住的地方，依旧在病房里躺着。
叶千雪每天在她的住所和医院之间来回跑，特意在厨房熬了汤水给顾长卿，弥补一下医院供餐的味道问题。
这一天顾长卿喝过了叶千雪带过来的汤，躺在床上一脸感慨：“小雪的汤真是救命。医院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吃。”
叶千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我只是打下手，真正做饭的另有其人。”顾长卿笑嘻嘻的，“就算是这样，也是小雪的一番心意。”
两个人聊着天，张锦文从外面走进来，顺手关上门：“长卿，有些事，我想和你说一说。”
叶千雪的手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
顾长卿困惑地看着张锦文：“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侯说？”
扫一眼叶千雪，张锦文笑道：“嗯，趁着小雪也在，干脆一起说吧。正好时间也好，两个小家伙暂时不会来打扰我们。”
顾长卿就笑起来：“有什么事还得小雪在的时候说。嗯，你说吧，我听着。”
张锦文就组织了一下语言，片刻之后，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姐夫现在的妻子柳丹雯，十二年前就认识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说：“当年柳菲菲才这么高一点。”
顾长卿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退了，看着张锦文脸上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件事不是普通的事。
叶千雪在边上沉默地坐着，此时此刻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顾长卿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一笑。
张锦文的故事并不长，就算是说到最后，他也很平静。但是，眼神和表情中，都渐渐地流露出哀求之色来。
叶千雪在边上看着，目光转向顾长卿。
原本微笑着的顾长卿，此时一点笑意都没有，但是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有一点点难过与悲哀。
叶千雪看得心中闷闷的难受，猛然上前，拥抱了她。
张锦文此时也正好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陡然间对着顾长卿跪下。
“长卿，原谅我。”
“原谅我，瞒着你这么多事。”
“原谅我，自以为是做下的错事。”
张锦文一直看着顾长卿，“我错了。长卿，原谅我。”
叶千雪在边上看着，心中的滋味复杂难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26第二更
叶千雪设想过很多种张锦文坦白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过,他会这样郑重其事地下跪求原谅。
看着顾长卿面无表情的脸,她忍住了开口的想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小姨夫真的不是那个人,那他上辈子的死,大概又别有内情了吧。
又或者，是他发现了什么，而被人灭口了吗？
这样的猜测其实很没道理,但是叶千雪还是忍不住去想。
“小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长卿忽然问叶千雪,将她从晃神中拉出来。
叶千雪犹豫了一下,顾长卿忽地笑起来；“果然,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帮他瞒着我？”
叶千雪立刻摇头：“不，小姨，我没有瞒你的意思。你也知道，小姨夫做出来的这些事，其实对我的影响最大。”看着顾长卿的表情，叶千雪轻柔地放低了声音：“只是……在小家伙没生出来之前，我不敢说。”
歉意地看一眼张锦文，叶千雪说：“我知道小姨你对我有多看重，所以，我怕我说了，你一怒之下做出点什么。你还怀着孩子，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就让我后悔莫及了。”
她诚挚地看向顾长卿：“小姨，你知道，对我来说，你比父亲更重要。”
听了她的话，顾长卿露出一丝怔愣，片刻之后，目光转为温柔。
“傻丫头。”她低低地叫了一声，抬起头来：“起来吧，我不怪你。”
张锦文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听她说：“我知道你的性格，最是心软。要是真是认识的人求到你面前，你也很难当做没听到。”
“长卿。”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她将手伸到自己面前：“起来吧，我真的不怪你。”
顾长卿微笑：“我只是觉得，你笨了一些。”她唇边的笑渐渐带上凉意；“对我和你来说，小雪比柳丹雯那个女人重要多了。结果你居然去帮着柳丹雯出谋划策，让人挺伤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