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这么专心?”
还没回过神来,商文渊已经回来了,将一方厚厚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顺手将一个暖壶塞进她的手里:“喏,捂一捂。”
说话间,圆脸小姑娘也收拾好了火盆,端着火盆,斜跨着个篮子,一路小跑地奔进亭子来。
“慢点,小心别摔着。”
商文渊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姑娘跑的满脸通红,将手里的竹篮往商文渊手上一塞,献宝道:“你看,今年刚收的番薯和芋头,我妈叫我给你拿来,待会儿饿了就埋在火盆的炭灰下面,过个小半个钟头,能把口水都馋下来。”
商文渊心情很好,笑骂了一句‘鬼灵精’,就掏出篮子里的红薯和芋头,搓了搓上面的土塞进了火盆里。
小姑娘又回了厨房帮忙,亭子里留下商文渊和沈慕夏,沈慕夏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一皱一皱,商文渊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头,从身侧将她整个环抱进怀里。
“冷吗?”他低着头,鼻尖埋在她的颈窝里。
沈慕夏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不冷。”
两人就这么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昏黄的夜灯亮起。商文渊‘嗯’了一声,伸手将慕夏整个儿抱了起来:“来,坐到背风处。”
其实亭子在四面环墙的院子里,风吹不大进来,商文渊藏了私心,抱着慕夏坐在石凳上,他的动作小心而讨好,坐定了之后又看了看她的反应,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饿了么?我剥红薯给你吃。”
红薯埋在炭灰里,商文渊用烧火棍拨了两个出来,中等个头的红薯,外皮被烤得皱皱的。商文渊环着沈慕夏,左手拿着红薯,右手剥着皮。红薯太烫,他一边剥一边呵气,刚剥好一个红薯,吹吹凉,就递到了沈慕夏的嘴边。
“尝尝。”
他平时鲜少做这样幼稚的事情,金黄色的烤红薯散着诱人的香味,煨的时间恰到好处,刚熟透,里头的瓤还浸着香甜的汁液。沈慕夏低头咬了一口,霎时,暖暖甜甜香香糯糯的滋味就在嘴里弥漫开来。
“好吃吗?”不知怎么商文渊有些慌张,就好像情窦初开的局促少年一样,连说话的音调都有些颤抖。
沈慕夏点点头,伸手接过红薯,一边低头摸着随身带的画板,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等差不多一个红薯吃完,圆脸小姑娘又来喊他们吃饭了,都是一些地道的农家菜:地三鲜、酸辣土豆丝、番茄炒土鸡蛋、乌鸡汤,当然少不了农庄自酿的杨梅酒。
沈慕夏吃了个烤红薯,肚里差不多暖了,又看着桌上又摆上了可口的饭菜,也不多话,拿着筷子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喝喝看杨梅酒。”商文渊拿过方巾垫在她的膝盖上,倒了一杯杨梅酒给她。沈慕夏接过杯子,轻轻地摇晃杯身,里面一颗颗红彤彤的杨梅来回滚动,她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笑,拿着勺子勺出一颗杨梅,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含着。
小小的嘴,被杨梅撑得鼓鼓囊囊的,她的神态娇憨,灵巧的舌吮着果实,滋味是一点点辣,有些酸,还有些甜。沈慕夏满足极了,不一会儿就吐出果核,晃着酒杯又抿了一口杨梅酒下肚。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
30人心(已修改)
商文渊没什么胃口,一直看着她吃,一顿饭约莫吃了两个钟头,等琴姨来撤碗筷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夜里十点。
“吃了饭我们去屋里歇歇,外头虽然有围墙有火炉,可你的脚不能受寒。”商文渊将轮椅推过来,俯身就要抱她坐上去。
沈慕夏一闪身子,摇摇头说:“就坐这儿吧,不是说了看日出吗?”
雨虽然已经停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云压的很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这样的天气,兴许看不到日出,可商文渊也不愿扫她的性子,搬了张藤椅让她躺着,又盖了两床毛毯在她身上。
藤椅底下摆着火炉,烘得身子暖洋洋的,沈慕夏刚吃饱,这么舒服的躺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商文渊守在一旁,轻风吹过他的衣摆,夜色越来越沉,他微微地笑着,右手轻轻地划过沈慕夏白皙清透的脸颊。
良久,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围墙外时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来了那么久,躲着藏着做什么?”
商文渊终于开口,目光闲闲地朝着小院廊桥外望去。
来人见躲不住,只好推推攘攘地走了出来。等到人都走进了院子,商文渊这才看清,这来的还不只一个。
“萧言报的信?”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此刻的面色有些尴尬:“这也是下下策,一群股东都要把文硕大厦的楼给震塌了。”
商文渊一挑眉:“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中年男子恭声道。
“药材进口这块,上头怎么说?”
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听见商文渊的问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蒋鹤。”
商文渊半晌没有反应,眼眸中的寒意渐渐浮了上来,远处的灯火撒在他的身上,明明灭灭的光,此秋夜下,显得越发清寒。
慕夏醒来的时候,商文渊正坐在一边怔怔地看着她。
慕夏刚睡醒,语气有些迷糊:“日出呢?”
商文渊无奈地笑道:“天公不作美,昨天半夜开始下雨,到现在还没停呢。”
慕夏“哦”了一声,低头却看见院中的水泥地上全是脚印,疑惑道:“有人来过?”商文渊似乎累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搬了张凳子坐到她的身前,将头枕在她的小腹上。
“慕夏,好累。”他像个孩子一样,双手环着她的腰,说话的语气委屈极了。
她没有推开他。
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发梢,眉目间有些动容的神色。
“我,我有东西给你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东西,我不要看,我要抱你。”
“正经一点。”
“不要正经。”
“快坐正来!商文渊!”慕夏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一些。
“快一点坐好!”她有些急了,口气不太好。
“我不要,不要,我要你哄我!”不知道商文渊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脸红,反正他的头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尽显无赖本色。
慕夏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或许多年以前,那个叫做沈一飞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的依赖她。
“一飞留了一些东西给我,我想,有必要给你看。”慕夏淡淡地说道。
商文渊累了一夜,现在有些困了,‘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
慕夏侧身把沈一飞留下的画板拿了过来,翻到其中的一页,摇了摇商文渊示意他抬头看。
“一飞的画很写实,这是他在病房画给我的,他习惯用虚线来填充冷色调的背景,用实线来勾画暖色调的景物。”慕夏顿了顿,这世上,如果不是她,或许再也没有谁能看出这画中的蹊跷了。
“莫平曾经说过,他给一飞用的药膏是红蓝色锡壳包装的,但是后来却被人换成了蓝色铝壳包装。”
商文渊抬起了头,挺直了腰板,接过沈一飞的画板认真地看了起来。
“莫平说谎了,他给一飞的药膏,一开始就是蓝色铝壳包装的。这幅画是7月22日画的,刚好是一飞擦那药膏的头一天,因为就放在右手边的矮桌上,所以一飞再帮我画画像的时候,也一起画了进去。”慕夏似乎在努力地理清自己的思绪,尽量不带情绪地描述一个事实:“虽然只画了几笔,但是他用的是虚线,说明这个盒子是冷色调的,是蓝色的。”
商文渊皱着眉头翻了翻那本画册,迟疑道:“会不会这么多年,一飞画画的手法有些改变?”
慕夏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一飞学的是油画,他的素描功底是从小就练好的,他用虚实线区分冷暖色调,是为了接下来上色方便,所以不会错的。”
商文渊静静地翻着沈一飞的画册,回想起病房里的布局,越发觉得慕夏说的是对的。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尤莫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慕夏的眼神中藏了一些商文渊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犹疑,但更多的是决绝。
“这就是你急着回医院的原因?你想当面问问尤莫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商文渊的脸色沉了沉,他不想慕夏去冒这个险,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尤莫平的话。
慕夏点了点头,答道:“我是要回去问他,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飘向外头的浮云远山,笑容,对的,是笑容,自一飞去世后就再也不见的笑容,第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很久之前,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做到一件事。现在,我必须回去做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