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个的眼圈红了红,看的出来他心里也不好受。晏紫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是难受,已经捂着嘴小声地哭了起来,大高个又叹了口气,把刚才商文渊丢给他的钱理了理,扔回到了后排的椅子上。“我不要你们的钱,小沈老师不管找不找的到,我都会把你们安全地送到蒋家村的。”商文渊抬起头看了大高个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好不容易到了文昌县,已经是第二天的□点了。县里忙着救灾,也没人招呼他们,商文渊和晏紫在路边的小店随便吃了点稀粥,就准备接着往蒋家村方向走。
“你们这样去是不行的,这里的天气你们不晓得。”司机拦住了他们,扭头四周看了看,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会,我去买点东西。”说完他就朝着街边的五金店跑去。
商文渊和晏紫不知道司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杵在路边等他回来。过了好一会,司机才从五金店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件厚实的防风雨衣。
“店里橡胶雨衣都卖完了,只能买这种塑料的顶一顶,你们穿好了把袖扣,裤口都扎紧来,不然过林子的时候,脑壳虫往你们肉里一钻,那真是半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司机看他们一脸疑惑的样子,缓了口气解释道:“进蒋家村要过白龙坡,那里的老树都是几百年的,雨一下,潮得厉害,脑壳虫就是一种吸血的虫子,专挑这样的天气出来,黏着人的皮肤钻进肉里,除非把肉钻个洞,不然这小虫子就一路钻进脑壳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闻言,晏紫的脸色白了一白,商文渊把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安慰道:“大概是蚂蝗或者吸血虫之类的东西,走路的时候小心点,不会出事的。”
晏紫点了点头,问道:“师傅,那从这里到蒋家村要多久?”
司机朝着她憨厚的笑了笑,说道:“我叫蒋勇,你叫我大勇就是了,这里去蒋村,只要路没被山石堵了,大概两个钟头就能到,本来也可以开车进去,但是现在进村的山路全部被山洪灌了,所以只能走以前的山道。”
白龙坡大树参天,就算是阳光毒辣的三伏天,这里依旧是凉风嗖嗖。而现下阴雨绵绵的天气,间或夹杂着闪电雷鸣,更使得这片山坡更是说不上的阴森可怖。商文渊拉了一把身后的晏紫,她穿着一双及膝的靴子,现在雨水倒灌进去,显得有些举步维艰。
“真不知道这三年,慕夏是怎么过来的。”晏紫喘了口气,迈着步子拼命的想跟上前头的蒋勇。商文渊沉着脸默不作声,一颗心就好像被蛀空了一样,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你们再挺挺,就快到了,这会儿我们算是运气好了,这里树长得高,山石都被挡在了外头,所以这条路还能走。”蒋勇在前头吆喝了一句,商文渊扶着晏紫,加紧了脚下的步子。
平时两个钟头能到的山路,三个人花了五六个小时才勉强走完,晏紫累得虚脱了,坐在蒋村村头的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商文渊从半路就觉得后背那儿不对劲,一直麻麻痒痒难受得厉害,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脱下雨衣,解开领口走到晏紫面前。
“晏紫你看看我后背那儿是不是有东西。”晏紫撩了下额前的刘海,刚凑近一看,就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你……你背上那是什么啊?!”
密密麻麻的一片虫卵,晶亮的虫卵里似乎还有一粒粒黑色的虫体在不断扭动着,旁边趴着三五条黑黄色的母虫,半边虫身已经钻进了肉里。
晏紫鸡皮疙瘩出来一片,倒退了三两步才站稳脚跟。蒋勇听到他的呼声,立刻跑了过来。他翻开商文渊的衣领瞧了瞧,二话不说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了小刀和打火机。
“你这是干嘛?”晏紫皱着眉头问道。蒋勇小心地用打火机烫了烫刀身,说道:“当然是帮他把虫子挖出来,这虫子到了产卵期,最喜欢把卵排到人的身体里,你要是不把它整个儿挖出来,它断了半截在里头,还是能活的好好的。”
商文渊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一片,他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的任凭蒋勇在身后拿着小刀比划。蒋勇小心地用刀口固定好了位置,轻声说了句:“有点疼,忍忍。”说完,他就将刀尖钻到了肉里,小心翼翼地将母虫周围的一圈肉都剜了下来,接着又用烧红的刀背把附着在后背上的虫卵烫死,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虫子只钻进去半截,要是都钻进去了,那只能去大医院找医生了。”商文渊双手握拳,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太猛而根根突起,等到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伤口,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想去慕夏落水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带我去。”
“我先带你们去小学宿舍休息一下,然后找点白药给你止血。”蒋勇把刀子放回口袋,又看了一眼这个固执的城里人,继续说道:“人少去了也没多大用处,去之前还是找村子里的其他老师问问,多叫些村民跟着一起去。”
三人径直来到了村里的小学,这里说是说小学,但也就是几件简陋的砖瓦房。蒋勇将行李搬到了一间宿舍,拉开了灯说道:“你们先坐,这就是小沈老师的宿舍,我去给你们找找校长。”
说完蒋勇就转身走出了房间,晏紫毕竟是个女孩子,颠簸了一路早就累了,瘫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商文渊的后背隐约还有些血迹,他在行李箱里翻出条毛巾压了压,就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一张四方的书桌,桌上橘黄色的台灯散着幽暗的光芒,右手边是一个半人高的衣橱,再往里走,就是她的睡床。
这是沈慕夏住了三年的地方。
这么想着,他空旷的心似乎变得饱满了一些,闻着这房子里的空气,仿佛觉得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旁一样。
“我们找了她三年,她倒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来了这里。”晏紫的眼圈又红了,抬头看见墙上贴着一溜儿学生的水彩画,苦笑了一声,“当初她最讨厌涂涂画画的东西,谁想来了这里还做起美术老师来了。”这么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揭床头的水彩画,刚把手伸了过去,就听见窗外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吼了一声:“不许撕画!”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剃着平头的泥娃儿冲进了房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房里的两人,一边口气不善的问道:“你们哪里来的,谁叫你们撕画儿的?沈老师一定没死,你们凭什么住她的房间!”男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条大裤衩,说话大咧咧毫无顾忌。
“小朋友,你弄错了,我们是你沈老师的朋友,这次我们是来找她的,我们也相信她一定没死!”晏紫被吓了一跳,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后,和颜悦色地对着小平头说道。
小平头明显不信任他们俩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半响,他才盯着商文渊说道:“我认识你,你叫商阿牛,沈老师的照片里有你。”
3救狗(已修改)
商文渊19岁上大学,商家是Z城出名的大户,早年经营米粮生意,90年代初趁着改革的东风,一举成为全国有名的房地产开放商。商文渊含着金汤勺出生,除了旁系的几位姐姐,全家就他一个男丁,所以等他念大学的时候,全家动员,死活要他留在Z城。
商家小算盘打得满满的,就准备等商文渊毕业之后再送出国去深造,可孙悟空都还有如来佛来收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商文渊。沈慕夏就这么始料不及得出场了,她出场镜头太拉风,以至于多年之后商文渊回想起来,还是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惊愕感。
那是Z大开学迎新的火车站,商文渊作为老生代表站在车站门口的横幅下迎接各地来的新生。站了一个早上的商文渊觉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休息,他端着饭盒走进了候车厅里休息。
凉飕飕的空调风吹到身上,商文渊猛灌了两大口可乐,身上的暑气这才勉强消退一点。他缓了口气,正准备打开饭盒吃饭,就听见一个高亢爽朗的女音在耳边响起:“Z市的父老乡亲们好!我是Z大的学生沈慕夏,我刚从L市过来,现在我有一件事要大家帮忙!”声音顿了一顿,继而有激情澎湃地说道,“不,应该说,现在有一群生命正等着你们去拯救!”
商文渊惊愕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头发披肩,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衣的女孩子正站在公告牌附近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地喊话。她的皮肤很白,额头上都是晶亮的汗珠,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红扑扑的脸蛋被热气一蒸,似乎都能够掐出水来。
“父老乡亲们!我刚从离火车站只有200多米的高速出口收费站过来,那里有600多只狗狗被装在了卡车上,正准备运往北方进行宰杀。志愿者们认真地观察过狗狗的品种,里面有带着项圈的拉布拉多、金毛和泰迪,这些都是家养的宠物狗狗,一定是违法的偷狗人偷捉了这些狗狗,然后低价卖给一些小餐馆。”女孩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义愤填膺状,一边说着,还不忘一边拿出随身的手机,“大家可以过来看我手机里的图片,就能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