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坐在车里想起很多樵曙东说过的话,以前没有想太多,现在想起来有太多可疑的蛛丝马迹了,比如上次在杭州和他吵架他说:“其实从我遇到你直到我们结婚以来,我觉得我从未真正得到过你,有时候我觉得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
他为什么会得不到我呢,我明明都嫁给他了不是吗?
他得不到的是丁享洁。
想到我们以前在瑞士几乎是一认识,他便狂热地追求我,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我,婚后对我过分的好以及对我与樵慕白的接触极度敏感。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童话,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答案的,只不过出于女人的自尊心我不愿直面承认。
即使知道不可能,我仍是整夜开机等待他的晚安电话,半夜醒来打开手机仍没有他的电话,白天发生的事一幕幕闪过我眼前,想起杨静茹,我突然想到,我从不曾见过丁享洁,我觉得杨静茹像她只不过凭着曾经看过一张照片的模糊印象,樵慕白也说像,但究竟有多像是怎样程度的像,我仍是没有概念。
我知道研究这个根本没有意义,但我仍是无法控制地起身去寻找那张从樵慕白家里偷来的照片,好半天我才想起那张照片以前夹在书里不知怎么弄丢了,一个闪念,我不知怎么就想到我和樵曙东在香港那次尴尬透顶的周年庆,那次婚庆公司误把她的照片印在喜牌上,当时婚庆公司是把图片发到我的邮箱里,是我自己没有看才闹出一场可笑可悲的乌龙。
从那次以后我潜意识避开不去使用那个邮箱,公司的事都使用另一个Foxmail邮箱,我犹豫片刻打开电脑登陆那个邮箱,找到那封未读邮件打开,我凝睇照片上的容颜数秒,又在网络上找出杨静茹的照片比对。
突然我的目光被某个细小的物件彻底吸引,照片的像素很高,我放大又放大,整个屏幕都是丁享洁,我拖动鼠标滑轮一直移到她的指间,那一瞬间,我对着屏幕冷笑着坠下眼泪。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前浮起模糊的雾气,一枚很简单朴素的戒指,白金指环上镶着两行平行的碎钻。
而它现在正在我的无名指上。
樵曙东为我戴上它时说:“这一年来它一直等待着它的主人,戴着它好吗?”我是瞎了还是聋了,这么多的明示暗示竟然都看不见听不见。
我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奇耻大辱。
原来如此,原来最开始便是如此…
樵慕白在樵曙东失踪的第三天傍晚来找我,我让Jessica告诉他我不在家,我赤脚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抽烟,樵慕白进门闻到烟味忍不住蹙眉:“天哪,你还抽烟?”他将未施脂粉头发散乱的我拉起来:“去洗脸刷牙,换身衣服,我有事跟你说,快啊!”
我们在起坐间谈话,他说:“凝夕,我去了上海一趟见到了杨静茹,她的确长得很像丁享洁…”
我瞥了他一眼:“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坐在这里去干嘛?”
我冷笑:“去接近她,去追求她,去向她求婚哪!”
樵慕白喃喃地说:“我以为是她…我还以为她还活着,我还以为那天电话那头的人是她…”
我霍然抬头,望着他:“樵慕白,那天电话那头的人是我。”
他愕然:“你在说什么?”
我奔进卧室拿出那只丁享洁的旧手机,我在他面前开机:“是我接的电话,丁享洁已经死了!是我在电话那头祝你幸福,是我一直在扮演她的鬼魂!”
看到他无比落寞的神情我痛快极了,为什么不?真相不一直摆在那里吗?我也不想如此残忍地揭开,我也想让樵慕白内心深处以为丁享洁还活着,但命运不许,命运已将我逼到死角逼得我不得不直面现实。
手机一直在响,跳出樵慕白数百通未接电话和短信。
呵,不过是个死人而已,整整三天过去了,樵曙东没给我这个大活人一通电话和短信。
活人可以与活人拼搏,活人却无法与死人争斗。
☆、chapter 36
樵先生已经签字了
樵慕白过了许久才相信这个事实,他说:“凝夕,这一趟去上海见到杨静茹,我也有意外的收获,我跟她整整相处一个小时,我发现她像丁享洁只是形似而已,不过是五官像而已,她没有激起深藏我内心刻骨铭心的爱情,在我人生遇到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丁享洁,另一个是你。”
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是吗?你对我太好了。”
他一时无言以对,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我很平静,昨晚过后我再也不会哭了,“只要他平安回来,我愿意成全他们签字离婚,不再苦苦纠缠。”
“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不,不是最坏,是最好,”看到樵慕白神色诧异,我说,“我知道一定出事了,樵曙东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我情愿他是出轨变心爱上别的女人也不愿他是其他可能。”可樵曙东应当了解如果他变心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我又开始浮想联翩,“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出车祸了?他会不会遇到危险了,我该不该去报警?不,不能报警,万一他被绑架…”
樵慕白猛然拖起我的手往门外走,我叫道:“你干什么!”
他爆发了:“我这就带你去上海去找樵曙东!我倒要问问他对你是什么意思!他根本没有出事,我亲眼看到他跟杨静茹有说有笑一起去吃饭,昨天你让我打电话给全国办事处,广州、香港、北京、郑州、上海办事处,所有的办事处还有卫斯理都保持着和他的联络,所有的日程都在跟进,唯独你被排除在外,他明明就是不想让你找到他,他就是要看你殚精竭虑像个傻瓜似的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就是要逼你主动提出离婚弥补他出轨的愧疚,你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你以为我当时是怎么和丁享洁分手的?!当年他毁了丁享洁,现在又轻车熟路地来毁你!”
“啊!!!!!!”我捂住耳朵痛苦尖叫着。
樵慕白将我抱紧在怀里:“忘记他吧,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离开中国,如果你不愿意亲自和他谈离婚我可以委托律师跟他谈…让我给你新的生活,”我的眼泪簌簌流下来,他缓缓低头,吻住我,“凝夕,我爱你。”
我突然感觉樵慕白身体僵硬,我这才听到脚步声,回头我看到樵曙东站在门口,旁边是卫斯理。
樵曙东的声音遥远地传过来:“怎么回事?”
他远远地朝我走来,平静地问我:“你们在做什么?”
我的眼泪流满了整张脸,我一直想要伤一伤樵曙东的心,我微笑着望着他:“我爱上了樵慕白,樵慕白说他也爱我。”
樵曙东手臂微抬,下一刻给了我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太震撼了,连他自己也被撼动了,我和他目光对视着,我嗤嗤笑着,真可笑,这本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樵慕白拦在我面前直视着樵曙东说:“丁享洁死的时候你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到,当时你对我说,从今往后无论我要什么,你都愿意给我,现在,我就要她!”他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樵曙东面前,“签字吧。”
樵曙东推开樵慕白,望着他身后的我:“你要跟他走吗?樵慕白,你别忘了你还是有妇之夫!”
樵慕白轻蔑地微笑:“那么你就弄错了,我和萱妮从当初离婚直到她怀孕一直没有复婚。”
樵曙东脸色微变。
我语气竭力和缓:“樵曙东,你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现在还给你,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都是一样的,那么我不要了,我宁死也不要!”我将无名指上的戒指上拔下来,费劲地、疼痛地、艰难地,但还是拔下来了,我掷在他的面前,戒指无声掉落在可没足踝的地毯上,仿佛幽暗中的眼睛,樵曙东怔怔望着。
我直视着他说:“给我戴上戒指的那一晚你抱着我在梦里叫了一个名字,很模糊我没有听清,后来有好几夜醒来也听到过,我一直在猜想她是谁,直到后来我听樵慕白说你的前妻名叫丁享洁,在后来的许多深夜午夜梦回,你在梦中叫的都是这个名字。樵曙东,祝愿杨静茹的结局能比我好一点。”
我奔出起坐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我从楼上望下去,天花板上垂下一朵硕大的意大利水晶吊灯,悬链霉旧的铜绿和缝隙里尘灰吊子…
我冲进车库,冲上车一脚踩下油门,汽车颠簸着开出车库,扶疏的花木仿佛一重重镂花门在我眼前打开,头顶是树枝划过车身的簌簌声,葱茏花木间隐约可见黑色的镂花大门,汽车在盘山公路上急转直下,我又看到那个“此地车祸已死亡1人”的警示牌,我怀着报复心想着如果我和丁享洁一样死在这条公路上有多好,那么樵曙东要看丁享洁死两次了,也许他以后会找个女孩作为我的替身来爱着,不,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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