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后他终于肯洗澡睡觉。
许慎行顶着一头湿发哄儿子入睡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将房门虚掩上。
他看见她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低垂着头正在发呆。他的心霎时变得柔软无比,他无比强烈地渴望靠近她。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走到离她仅一步之遥时,他停了下来。
他弯下腰,双手支在膝上,十分小心的口吻,“时间不早了。”
她似是没听到,隔了几秒后才抬头看她,目光迷离。他心弦颤动,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他扶着矮榻的扶手支撑自己,却仍然保持着先前弯腰的谦卑姿态。
她在看他,亦在审视他。
纵然他们之间已横亘着时光河流,纵然他现在的样貌与气质与最初早已不同。可在这个时刻,他依然是她最熟悉的那个男人。她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经过多少次数的搅动与混乱,也没有人能体会得到她在种种矛盾挣扎中,抱着一丝信念拼力挣出时的复杂滋味。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的回头是否太晚,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需要去面对些什么、经历些什么。
这些事,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只是现在……
她看着他,终于开口,“我有点累。想停下来。坐一坐。”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愕然,或许他心里满是犹疑不定的惊喜,但他很好地克制住,没有表现在脸上。
少顷,他转过半身,缓缓地在她身旁坐下。
仿佛怕惊到她似地,他极轻声地说道:“我陪你。”
☆、64我是番外
这阵子软柿子的态度很有问题啊。
多多坐围栏里,一边吃着自己的小鸡腿一边观察着围栏外的人。明明做的也是和平常一样扫地收拾家居的活儿嘛,怎么总觉不对味呢?
好像,特别起劲儿。
多多站起来扶着围栏跟着外面的人走了几步,小眉毛拧成一个结,“阿爸……叭叭。”
许慎行将手里的玩具往收纳箱里一放,冲他笑:“是不是肚子饿了?再过半小时就到吃水果的时间了。今天是吃苹果还是要吃香蕉?”
多多长长地‘噢’了一声,摇摇头,又晃着小身子往前走。许慎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努力用小小步伐丈量着围栏的长度,时不时哼哼唧唧两声。
到点他磨了香蕉泥,小家伙却不买账。
“唔,不要。”多多拔开他伸来的汤匙,“啊呐!”胖爪子毫不客气地指着桌子上的大苹果。
“想吃苹果泥?”
软柿子毫不含糊地去磨了半个来,可小家伙依旧不买账,手仍笔直地指着桌上的苹果,“吆啊!它!”
许慎行为难了,“那个你还咬不动。”虽然已经长出八颗牙,且还有两颗尚在萌发,但就婴儿的咬合力而言还很难啃动苹果。
多多很固执,“要!”
许慎行便挑了最绵软的那个去皮,从靠近芯的部分切下一小块,“慢慢磨,一点点来。”他从不否认自己溺爱孩子,虽然知道溺爱对于孩子的成长并不好,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多多嚼了一会儿苹果块,发现它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便‘呸’一声吐在地上。果肉混合着唾沫喷在地上,像朵炸开了的花。许慎行眉头微蹙,但还是蹲下用纸巾拭去脏污,“爸爸和你说了,这个你还不能吃。”
小孩子有时是很可恶的,这与他是几个月大还是几岁大没什么关系。
多多故伎重施地抓了块苹果放嘴里嚼嚼,再‘噗’一声喷得老远。这下不是炸开花而是炸出一棵树来,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会整出如此‘巨作’,他兴奋地用手拍着栅栏‘啪啪’作响,甚至‘咯咯’地笑出声来。
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冷空气从半空中慢慢压下,抬起头一看,“呃……”
柿子熟过头就黑掉了。
多多吓得一屁股坐在软胶垫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原本总是笑眯眯的父亲,“阿爸……”
“多多,这种事能做吗?”
多多小小的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他先是将双手抱成拳,又将小拳头咬在嘴里,黑玛瑙一样的眼瞳很快蒙上一层水雾。
许慎行冷着脸看着他。
几秒后,多多眼里蓄着的泪珠叭嗒叭嗒掉下来了。半分钟后他‘哇’地哭出声来,以他的经验,很快软柿子就会把自己抱起来又摇又哄,还会偷偷给他吃一颗香浓的牛奶糖。
怀着无比的伤心、委屈、不满,兼对牛奶糖的强烈渴望,多多小盆友整个人扑在软胶垫子上哭得稀里哗啦,把这块块软垫哭湿了就挪着屁股将脑袋调个方向继续哭。
可这次多多小盆友失算了,等到他将自己周围一圈的软垫都哭湿了,那双温暖厚实的大手仍没有将他抱起的打算。
眼睛哭得很疼,鼻子也很疼,喉咙也很疼。多多抽抽噎噎地抬起头,见软柿子居然背对着他坐在鼓椅上敲电脑。
竟然真的不理他了。
多多无法适应从惹人喜爱的香饽饽到遭人嫌弃的糟糠饼子的转换,他也不过是个小婴儿,还没办法从这样的心理落差中取得平衡。
他慌了。
他收起眼泪鼻涕,用力地用手拍围栏,“阿爸,阿爸叭叭。”
不理他。
多多用力抹了把脸,再接再励地拍打着,“阿爸,爸爸……”他凭着印象摸索着围栏外的搭扣,小指头拔了几下。或许是门扣没搭紧,或许是他运气好,竟然真给拔了开来。
他一边抽噎着一边推开围栏的小门,迈着小胖腿向前进。很快走到目标人物身后,多多张开胳膊,用力地抱住父亲的后背将脸埋在上面一阵磨蹭,撒娇似地小小声抽泣。
许慎行像是惊到似地,想要转身又怕动作太大连累他摔倒。只能慢慢地、小心地转动胳膊,先将小家伙圈在腋下,很惊奇地口吻,“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出来的?”
多多先是指了指围栏,继而红着鼻子眼睛趴在他大腿上呜呜出声。呜咽声中夹杂着‘爸爸’‘不要’的单词,原本打定主意要让他受教训的男人立刻就心软了。
“知道错了?”他合上笔记本,将儿子抱坐在膝上,“以后不能这样,知道吗?”
多多先是摇头,见父亲眉头微蹙,他立刻领悟地点头,“唔,唔。”
儿子这样的听话受教,许慎行很是欣慰,“乖。”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抱儿子去洗了脸,洗了手,又替他换了口水巾。
多多端着张可爱笑脸,开始骗糖吃,“阿爸,甜……”见父亲没有反应,他便用胖乎乎的胳膊兜在他在颈边,兼扭动屁股卖力摇晃起来,“爸,甜甜……”一边摇晃一边咧嘴笑,努力地卖萌。
卖萌有糖吃。
许慎行最过不得他这样,果然去冰柜的保鲜盒里取了块牛奶糖。一看到糖,多多的口水分泌就加快了,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甜……嗞嗞……啧啧啧……”
许慎行将糖切小,挑了块塞进他嘴里。多多抿着嘴巴可劲地嘬着,眼睛都享受地眯成一条缝。
“好吃?”
多多使不了嘴巴就拼命地点头兼狂送秋波:好吃!再给哥来一发!
易素一进门就看到这对父子俩在用眼神进行肉麻交流,看到儿子不停抿动的小嘴,她好奇道:“多多,你在吃什么?”
许慎行很老实地招供,“我给了他半块牛奶糖。”
易素责备地看他一眼:“他才刚长牙。你这么快就给他吃甜食,不怕他长蛀牙。”
他自知理亏,便有些讷讷声,“就一小块,小小的一块。”又看着儿子,“晚上我帮他刷牙。”
易素第一反应是看他的手指。从多多长齐四颗门牙开始,他便备了婴儿牙具为儿子服务。多多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自然不会那么顺从。每一次为他刷牙总要耗费不少时间,等到现在牙长齐了结实了,刷牙就等同给他磨牙。小小一张嘴,咬起来还挺疼的。
只有他乐此不疲。
多多加快分泌口水将奶糖化进肚子里,咂咂嘴巴冲母亲张开双手,“妈妈。”扑到母亲的怀里就开始撒娇,易素亲了亲他柔软的头发,爱怜道:“卖乖。”
她带儿子回对面公寓,他也一声不吭地跟随在后。易素为儿子洗了澡,换了衫,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易素踌躇片刻,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忙碌被一票否决,“哦。这样,没关系。”收碗的时候又犹豫一下,说:“汤还是不错的,试一口?”
她没有拒绝。
他手艺其实一般,或许是考虑到孩子所以口味略清淡。
她赏脸喝了两碗。
他掩不住高兴:“怎么样?”
“还行。”
“偏淡了?”
“嗯。”
“下次改进。”
多多被放在婴儿专用座上,一双小手交握,圆滚滚的手指互捏着。他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在面前两个大人脸上来回梭巡,仔细听他们你来我往的交谈。但毕竟他理解能力有限,很快便打起了呵欠。
易素抱起他,哄他入睡。多多趴在母亲肩膀上,他半睁着眼睛看着父亲笑,肉乎乎的小手缓缓地张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