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弈是除了宋姗姗以外唯一一个目睹那晚经过的人,他是钱小蓝所有邪恶面的见证,钱小蓝还是不能面对。
她宁愿雷廷弈狠狠地说一句:“你让我很失望!”然后转身,路人,从此无关风月,再不相见。可是雷廷弈说他理解,他接受,他自愿,钱小蓝却别扭地不行。
为什么,我这样无药可救你还是不肯放弃拯救我?
就像要把一丝浅薄的阳光漏进低矮的小黑屋,钱小蓝内心的角落变得无处遁形,她就开始原地打转,不能逃窜。
钱小蓝的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画面,躺在宽大的床上,身边是熟悉的男孩,他贪婪地抱着赤luo的自己,他的身体是炽烫的,他曾为自己狂热。
可是,那个曾让雷廷弈不顾一切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想要保护的女子,变成了静如止水的人,或者说心死的人。
然而,钱小蓝又想到也是这个男孩站在黑暗中,竭尽全身力气抱住自己:“钱小蓝,够了!”难道以后雷廷弈就该拥有这样的钱小蓝,死气沉沉,无欲无求,连她自己都讨厌的遗世独立。
回忆那样多,钱小蓝却只能拼凑那个不完整的自己,原来她早已不能再爱了,将这个状态的自己交给雷廷弈,是不公平的,更是残忍的。
“对不起,廷弈。我不能……”钱小蓝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双手抱头。
只感到一个拥抱狠狠地抱着自己的肩,男孩子的力量穿透钱小蓝的病服,将她瘦窄的身子裹得纹丝不能动。
雷廷弈压抑着粗重的呼吸,他的声音在钱小蓝耳边徘徊:“不要哭,你又不是第一次拒绝我……我只想看你重见光明的样子,看来是没机会了。”
“廷弈,对不起,对不起……”钱小蓝只是喃喃地重复,她觉得雷廷弈的怀抱越来越紧,然后渐渐松开。
雷廷弈离开前说的一句话是:“钱小蓝,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追你,你最好作好各种准备!”
钱小蓝以为雷廷弈会带着受伤的心离开,然后回到没有自己的世界,重新开始新生活,就当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因为钱小蓝带给雷廷弈的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岁月静好,而是万劫不复。
可是为什么,这个男孩还记得钱小蓝要对他负责,这正是钱小蓝拼命想忘记的那段狗血,雷廷弈临走前还特地提醒了一下:“你休想甩了我!”
钱小蓝直到王医生帮她拆了眼罩的一刹那,还在逐渐清晰的眼前景色中寻找那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微勾的嘴角,淡褐色的眼波,平头,洁白的牙齿。
钱小蓝不止一次在勾勒的面容,现在她可以完全看清的真诚笑容,却不在视线范围内。
看得很清晰,矫正视力恢复到了5.0.钱卫国口中的可以去参军上前线了。
每个人都很高兴,替钱小蓝整理着出院的物品,叶天凌更是鞍前马后地服务着,钱小蓝只是抱着小宝,颓然靠在墙角。
说不清的情绪,钱小蓝不想承认是因为有人的缺失,妈妈,爸爸,爷爷,何晨璐,宋岷修,于彩萍,叶沐风,陈默医生,谢佳琪,楚以箫……那么多人在关心自己,惟独没有那个清瘦的身影,钱小蓝就觉得好冷情。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思念,该死的思念。
钱小蓝照镜子,看到眼角有些微红,说是血管破裂,但是没什么大碍,她注视自己良久。瘦削,苍白,空洞,两眼无光。
王医生还是归咎于手术恢复得不够,慢慢地,眼球就能适应人工晶体,钱小蓝也能适应再次清晰无比的世界。
我也能适应身边没有你,钱小蓝朝自己暗示着。
钱小蓝还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小宝暂时交给叶家照看,倒不是因为于彩萍的恳求,也不是不信任自己家人。
钱小蓝不知道自己下决心将小借给叶天凌一段时间,是不是为了感恩,她只是在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事。
以前一直坚持的,原来可以立刻就放弃,以前从来不敢奢望的,居然也能成功。宋姗姗给钱小蓝上了一课,叫原谅,叫宽恕,叫放手。
钱小蓝想是时候了,原谅叶天凌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第二卷 总裁夫人要罢工 第二十九章 电视里的妈妈
第二十九章 电视里的妈妈
钱小蓝送小宝到了叶家,她曾踏进却又退出的地方。
时光匆匆,恍如隔世,叶家人都郑重其事地站成一排,迎接小宝的暂时回归,客气地不行。
叶赟齐小朋友抚养权的转交仪式很隆重,叶家老爷子从疗养院专程赶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钱小蓝和叶天凌轻声说着什么,而小宝亲昵地在两人怀里蹭来蹭去。
突然小宝看到钱小蓝离开时,死死地抓住铁门,伸出的手臂挥啊挥的,从叶天凌怀里使劲地探出来,嚎啕大哭:“妈妈……小宝要妈妈……妈妈……不要走!”
钱小蓝别过头,她怕看到小宝哭得涨红的脸,每一寸柔柔的皮肤都让人心疼,小宝的泪只有在真的害怕或者伤心时才会滴下来。
平时被外婆外公,太公责骂时,小宝也会哭,但是那都是装装样子,巴不得有人来心疼地搂过,这样就能忘记他刚才弄脏了衣服,尿了裤子,打碎了饭碗……
小家伙很会看人脸色,一般都是以放声大哭来博取同情,仔细看就会发现压根儿就是象征性嚎了两句,没挤出一滴泪。
钱小蓝冷看到语宸抱着他时,面对凶神恶煞的歹徒,小宝滴过几滴泪,还有就是现在。小宝也知道这是离别,小小的他也开始有点懂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他也渐渐察觉每次爸爸来探望总是留很短的时间。
幼小的心灵渴望跟其他小伙伴一样,爸爸妈妈会一起在花园出现,可是他隐约感觉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爸爸和妈妈好像都很忙,忙到没时间一起陪小宝。
这几天小宝发现所有人都对自己百依百顺,无论多么离谱的要求,比如连吃一盒巧克力,再也不用担心蛀牙,连坐好久的旋转木马,外婆也不说会停电的。
小宝想试一试,大家对他的纵容和宠爱是不是毫无例外的,他想试试能不能住在爸爸那里的同时也留住妈妈,可是他失望了,看到妈妈转过身抹泪,小宝就急了,撒娇卖萌都没有用,于是干脆哭得像要永别。
奶奶于彩萍走到门口,轻声对妈妈说:“小蓝,你看……小宝这样子……你和天凌……能不能……”
小宝停止了哭闹,似懂非懂地看着钱小蓝,他想奶奶的意思应该就是让妈妈还跟爸爸一起睡,反正床很大的。
钱小蓝意识到于彩萍没有说出的话:你和叶天凌能不能重新凑一对,既然小宝都在期待一个完整的家。
诚然,钱小蓝和叶天凌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有很大的隔阂还有误会,而且到了这个年纪,再找一个也并非易事,两人分开之后都没有再寻另一半,复婚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再经历了那么多的纠缠与分离,钱小蓝和叶天凌都很疲惫,他们恐怕都是不会再爱的人,如果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算一种圆满,至少对小宝的成长是好的。
但是,钱小蓝轻轻捏了捏小宝的手指,摇摇头:“小宝,要听爸爸的话……想妈**话,看电视吧!”
摇头是对着于彩萍的,话是对着小宝的,而看向叶天凌时,钱小蓝只是礼貌的一笑。这个钱小蓝爱了整整一个曾经的男人,他高大英俊,他挺拔冷酷,他专制霸道,他有着黑灼灼的目光,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刀一般雕刻的硬朗线条,他温柔起来也会拥着自己亲吻,他强势起来会二话不说地拽过自己,他残忍起来会低头对自己的契约婚姻开价。
这个男人曾让钱小蓝崇拜,敬畏,害怕,痛恨,别扭,无奈,却在她爱上他的时候选择了另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曾让钱小蓝欢喜,哭泣,心灰意冷,却在她最不想挽回的时候倾诉难以忘怀。
这个男人是钱小蓝的全世界,是她依靠的肩膀,却也是钱小蓝流过血的伤口,现在是钱小蓝的一个伤疤。
铁门之内的叶天凌投给钱小蓝感激的一眼,他朝异想天开的于彩萍摇摇头,目送着瘦削背影的源泉。
他也知道他和钱小蓝从此只剩下小宝这一个联系,那样亲,又那样疏离。
钱小蓝走出叶家时,突然觉得心里很空,再也没有总裁夫人,再也没有叶太太,从此,钱小蓝只是一个人。
而,他们,该怎样怎样,都与她无关。
那天看到冷语宸也出院了,孤单地走在没有人陪伴的过道里,迎面撞上钱小蓝只是拘谨地避让,钱小蓝想说谢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擦肩而过时,钱小蓝听到轻声低语:“谢谢你给我赎罪的机会!”
叶天凌,冷语宸,钱小蓝三人是谁欠了谁,谁又该赎罪求原谅,早就已经分不清,但是钱小蓝听到小宝口中的:“语宸叔叔……”那样自豪,那样夸赞,是同生共死后的休戚与共,她突然就觉得是自己欠了那个始终淡然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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