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宁左点了点头,想起来先前季蒙曾说过,他们如今要找的人叫做于先生,知晓许多事情,或许能够知道顾结月究竟是为什么会托宁左带他回到宁木镇,又为什么会说宁木镇上面的人会出事。
就在宁左这样想着的时候,季蒙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敲了几声。
木门被敲响的声音比宁左想象中的还要响亮一些,宁左看着季蒙的动作,静静地等在原地。季蒙敲完了门以后也是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紧张,然而两个人等了许久,这院中也没人来开门。
又等了一会儿,季蒙再次敲门,门内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奇怪,平日这个时候于先生都应该在家的……”季蒙摇了摇头,不知此刻究竟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离开这里。
宁左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是这个于先生二十多年前的习惯吧……如今他搞不好已经搬家了或者……”
宁左的话没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是……”
宁左和季蒙皆是回头看去,却见一名白衣老者正从街道另一头走来,白发被一根木簪簪着,长须飘飘,竟是颇有几分脱俗之风。而就在宁左还在愣愣看着那老者时,季蒙已经一脸激动的迎了上去,朝着那老者大笑道:“于先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季啊。”
“小季?”那被称为于先生的老者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季蒙没有看出老者的思虑,只当他一时间没有记起自己的名字,便继续道:“就是住在街尾的那户,小季和小顾,当初经常来先生你这里蹭酒喝,先生你可还记得?”
“小季啊。”于先生扬了扬眉峰,对着季蒙眯着眼睛笑了笑,低声道:“许久不见了。”
季蒙连连点头,又一把将宁左给拖了过来,对着于先生介绍道:“这位是宁左宁姑娘,我们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要询问先生你。”
那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听着季蒙的话,只是点头,末了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有什么话先进屋吧,在这外面站着做什么。”他说着便又收回了手,然后穿过季蒙和宁左的身侧,径自推开了那扇看起来陈旧不堪的木门。木门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接着宁左便看清了那木门之中是何景象。
木门之中是一个小院,模样同季蒙和顾结月从前住的那个小院差不多,但其中情形却是大不相同。季蒙他们那个小院,因久未有人居住,早已经破败不堪,里面除了落叶蛛网便是杂草,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从前的面貌了。但这个院子不同,这院子才是真正有人居住的地方,院中种着许多不知名的树藤,郁郁葱葱十分好看,而那院子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摆着酒壶酒杯,一看便叫人知晓了这个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其实是一名嗜酒之人。
老者推了门便走了进去,而他走进院中之后才发现宁左和季蒙都没有跟进来,不由回头道:“怎么了?不愿进来?”
宁左目光有些尴尬,不想说自己是打量这个院子打量了太久才一直没有动,而季蒙则是满脸感慨的道:“我想着当初我和小顾来到这个院子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二十多年,也不过弹指一瞬,是吗?”于先生好笑的看着季蒙,唇边的胡须随着他的话而微微抖了抖。
季蒙紧紧盯着于先生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啊,那么快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听着季蒙的话,那老者却并没有顺着接下去,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全身都有些微颤的指着季蒙道:“你个小子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不就是二十多年没见吗,你还真当我有多舍不得你小子啊?”
“于先生……”季蒙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你还是老样子啊……”
于先生笑了一会儿,见季蒙仍是这幅模样,不由有些无趣了,便挥了手让两人进来,他们二人走进了小院,季蒙才说明了来意,又将宁左告诉他关于顾结月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于先生,这才正了神色问道:“照于先生你看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于先生自走进两人走进院子之后便收回了笑容,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一直到季蒙问出了那个问题,他才轻叹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轻叹,宁左不由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结月找的人本就不是我,宁木镇的事情是真是假,也都该跟我无关吧?”她觉得无论从哪里看来,她都绝对不可能是顾结月要找的人,更不可能是什么拯救宁木镇的关键人物。
于先生摸着自己的胡须,看着宁左没有答话,只是目光之中隐隐透出几分兴味。
宁左被他看得有些全身发麻,便又道:“这位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吧……”
于先生摇了摇头,面色依旧不改,却是低垂了双眸道:“这件事情,我不可说。”
“为何?”季蒙不明白的皱了皱眉,“于先生难道当真知道些什么,但为何又不肯告诉于我们?”
于先生闻言瞥了他一眼,吹胡子道:“谁说我知道了?”
“……”季蒙不答话,眼神竟有几分委屈。
于先生捶了捶石桌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什么宁木镇的人都会死,那都是小顾骗人玩的,你们还当真信了?”
于先生此言一出,季蒙和宁左皆是变了脸色,宁左表示自己虽然一开始就觉得顾结月可能会是在骗她,但她这一路上越是靠近梧州便越是觉得顾结月说的是对的,所以她渐渐的开始对这个事情深信不疑了,谁知到到了这里,她会听到于先生说出这样一句话。
沉默了片刻,宁左道:“于先生说的是真的?顾结月在骗我,所以这宁木镇根本就没有什么危机,大家也都不会死,是吗?”
“不错。”于先生随口答道。
宁左抿了抿春又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如此清楚?”
“……我是于晚春,我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于先生扬了扬眉,好似对宁左这一句问话有些许不满。宁左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被季蒙叫做于先生的老者,原来叫做于晚春。
宁左正准备要再说些什么,确定这老者是不是真的清楚这件事情,然而这老者却不再给宁左提问的时间,只是负了手转身朝院内的小屋里面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小季啊,你带着这位姑娘回去吧。”
“我……”宁左心里隐隐觉得这老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十分的敷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好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却听一旁季蒙道:“宁左姑娘,既然于先生已经这样说了,我们便走吧。”
“就这样回去?”宁左没有想到季蒙会这样听这叫做于晚春的老人的话,“你不是说要将一切问清楚吗?”
季蒙苦笑着摇了摇头:“于先生不愿说,我们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回去再从长计议。”
“……”宁左沉默了下来,抬首看了看于晚春,又回头看季蒙,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件小院。
宁左离开小院之后,季蒙也朝着于晚春微微颔首,低声道:“那么于先生,我便先告辞了。”
于晚春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季蒙点了点头。季蒙见他点头,也不开口,便反身离开了院子。于晚春一直保持着背对大门的姿势,待到他们二人都离开了院子,并且带上了门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回转过身来。只是此刻他的表情已经不是方才那般冷硬了,他脸上的皱纹痕迹很深,一道一道几乎遍布了整张脸。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十分丰富的,看起来便好似年轻许多,但他不说话时,整张脸都是松弛的,满是岁月的痕迹。他已经很老了,而他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长吁一口气,于晚春抬首看了看天,自语道:“小顾啊小顾,你想死,老夫却偏不肯成全你。”
他这句话本应是断绝的,但却不知为何,此刻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只有淡淡的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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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于晚春的院子,宁左的脚步有些快,季蒙出来得迟了,赶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她。
“宁左姑娘,于先生他脾气有些怪,你别放在心上。”季蒙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同宁左解释,便苦着一张脸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宁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却依旧没有说话。其实她看得明明白白,那于晚春对她是有所隐瞒的,而那隐瞒季蒙就算是再吃顿也该看出来了,但他却也是一副不愿意多问下去的样子,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是一个顾结月,接着又是季蒙,最后还来个于晚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而宁左觉得自己被这样夹在中间,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
这样想了一会儿,宁左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看季蒙。
季蒙本是一路跟着宁左,因为怕她生气便一直唤着她的名字同她说一些琐碎的小事,却没有料到宁左会突然之间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