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晟还没摸出银行卡,里面已经传出来景致有点不耐烦的声音:“鄢医生请你好歹先尊重一下病人的意愿,现在拿着账单走进来,我自己来付款,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的。不过景小姐,容我提醒一下,本店是小本生意,资金周全勉强,因此概不赊账。”鄢玉听到景致的话,绕过其余三人走进病房,手持文件夹淡定开口,“而据我所知,你前些天被商少爷坑得很惨,两个亿都赔进去了,现在手里还有余钱拿出你治病的二十万吗?”
景致面无表情望着他:“我能拿得出,真是多谢你关心。”
“哦不谢。”鄢玉说,“那么能现在就把支票给我吗?”
蒋晟在身后眉头已经拧成一串麻花:“鄢玉,你不要太过分!”
“……”景致脸色已经木成一块石头,“今天不行,要明天。”
“其实如果景小姐你现在实在资金周转困难,又不愿其余人代劳付款的话,我是可以理解的。并且其实我还有个建议,景小姐可以试一试。”鄢玉推了推眼镜,白大褂在此刻显得十足职业而庄重,然后他说,“——要是景小姐不介意,不妨考虑卖个肾?”
下一秒蒋晟直接一拳揍过去,鄢玉飘飘然躲开的时候,账单掉到地上,商逸捡起来,往十万位上写了个一,写完大写,摸出支票簿,等填完数目撕下来,鄢玉正好退到商逸身边,商逸拽了他一把,顺便脚下一绊,听到砰地一声,蒋晟在蒋美鸾的惊叫中不受控制地面朝地倒下去,同一时刻商逸把支票塞进鄢玉口袋,拍了拍,笑意盈盈,安安稳稳地开口:“你要是觉得我给的钱不够,我可以把你的肾切了,卖到黑市后再把钱补上,你看怎么样?”
景致对眼前这一场闹剧的回应是不忍卒视,在心里□一声后直接选择蒙头睡觉。
景致本来以为曾郁虽然不够聪明,但看在她现在已经被人家坑到这种严重地步的份上,再不灵光的脑子配上忠心也是能够尽快查出幕后主使的。但真正的事实是曾郁连续查了半个月,等景致已经没钱住院不得不回家疗养的时候都没能查出具体是谁,甚至连个真正有关联的人物都没找到,景致一天天把报告听下去,听到第十五天简直火大,直接把文件甩出去:“猪的智商都有20,你有吗!你非要等我被人害死那天才能查出来是吧!”
曾郁嗫嚅道:“要,要不查查商少爷?”
“你果然还没猪聪明,滚!”
曾郁刚滚出去不久,又滚回来。景致想砍死他的冲动都有了,又在他开口说话的下一秒生生顿住:“大小姐,商少爷今天晚上去了咱们家赌场……”
景致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去那儿干什么?”
“……赌场负责人说,商少爷这两个半小时一直在玩德州,只赢不输进账两千多万,你再不去看看赌场就连本金都不剩了……”
“商逸出老千?”
“赌场说监控器里没看出来……”
景致的脸蛋皱成一团,边骂边往外走,大衣也没来得及披:“他是变态,你们是废物!”
曾郁哭丧着脸:“是是,您说的是……”
等景致十几分钟后赶到赌场,里面老虎机21点等等赌桌前面已经都没什么人,全都跑到德州桌前看商逸赌牌。商逸面前一堆大小筹码,对面陪赌的负责人早就冷汗涔涔,看到景致出现的那一刻仿佛看到天神从天而降,把牌一扔,一路踮脚小跑过去,拽住景致袖子不撒手,就差当面下跪痛哭流涕:“大小姐!大小姐您总算来了!大小姐咱场子已经输了三千万了!”
景致理都不理他,穿过众人直接走到商逸旁边,这一过程中脸色在不断变化,等站定时脸上已经变出一朵花儿似的笑容,还非常主动地伸出一只手:“商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商逸大概又一次被她的装模作样闪到,隔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筹码随手扔了,握了握景致指尖,笑微微着说:“怎么,我过来还要跟你提前报告吗?”
“当然。您过来怎么能在大厅赌牌,楼上有VIP室,那里更符合您的身份。”
商逸似笑非笑,手指随意搭在一边,撑着额角,自下而上斜眼瞧她:“我这些天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一通你都没接。怎么跟你汇报?”
景致仿佛非常惊讶一般地挑了挑眉:“是这样吗?我的手机最近不巧出了点问题,许多电话都接不到,今晚知道您在这儿还是曾郁当面告诉我的呢。您有事吗?有事的话我们现在上楼谈好吗?”
“之前的确有点事,但现在只想玩德州。我现在运气很好,不想换地方。”商逸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对她说,“坐下来,继续。”
景致没动,负责人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大小姐,今天晚上跟商少爷赌牌的人已经换了五个了,谁赌谁都输!虽,虽然摄像头里没查出证据……但商少爷一定在出老千!一定!”
景致这两天着急上火,本来没痊愈的伤口愈合更慢,有的甚至还有重新渗血的迹象。她今天忙碌又焦虑,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喝了碗皮蛋粥,刚才匆匆赶来时又穿的高跟鞋,此刻又被商逸一刺激,往赌桌旁一靠,开始有眩晕的迹象。景致勉强定定神,片刻后眼前仍然黑压压一片,伴随着耳膜中的嗡嗡鼓噪:“商少爷,您赌技太好身家太厚,我跟您坐一桌只有输的份。您今晚已经赢了三千万,我们赌场已经输了三千万,您还没尽兴吗?”
“哪个人会有赢到尽头的时候,我当然没尽兴。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商逸耐心比她还好,笑容始终没撤下,黑色丝质衬衫趁着冠玉一样的一张脸,煞有几分风流华丽的意味在,“难道在你家玩扑克,输了可以,赢了就要赶人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示给我这么个意思,就不怕影响以后的生意么?”
景致只觉得自己已经软得有点站不住脚,心下急躁之余,便觉得商逸带着笑意的声音敲钟一样一遍遍回荡在她耳边,比平日仿佛更要难听三分,还有周围众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此时此刻加在一起让她明明没有错却仍然有些挂不住脸,眉毛一皱,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冷冷喝斥:“商逸,你到底有完没完?”
景致本来还要再说,话酝酿到嘴边突然觉得眼前彻底一黑,她的低血糖症状来得非常不巧,让她只来得及说完“滚出”两字,就十分丢脸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七章
当景致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处于从昏迷到醒来的状态时,她索性连眼睛也没睁,直接脖子一歪继续睡了过去。
景致心里有点堵。她从小致力于体格锻炼,为的绝对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昏倒在商逸面前。先前挨手刀,后来是中子弹,现在连低血糖都发生在了她身上,商逸简直就是她命里最衰的那颗星,还是没有之一的那一种。
景致虽然闭着眼,但迟迟难以入睡,因为有只特别讨厌的手一直握住她的右手不放,并且还在缓缓摩挲。那只手柔软而温暖,手指细瘦,掌心略有薄茧,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只手。除此之外,这个人现在坐在她床沿,让景致鼻尖吸入的空气里,全都透着那股似有若无的清凉薄荷气息。
景致忍耐着商逸的骚扰,打定主意他不走她就不醒。结果那只手又揉捏了几下以后突然停了停,然后就开始顺着她的衣袖往上走,到了胸口半圆的地方停下,接着伸出两根手指,挑开她的衣扣就要往里探。
景致刷地睁开眼,一把抓住那根手指,开口冷冷地:“干什么。”
“看你装睡替你着急,帮你弄醒你。”商逸收回手,往她胸口看了一眼,神色坦然仿佛绅士,聊天一样的口吻,“这里好像又小了一圈――没人帮你按摩的缘故吗?”
景致豁地一巴掌招呼过去,被商逸笑着挡下来。景致又抬腿去磕他后腰,这回商逸没躲,压着她手腕低下头,迅速在景致嘴唇上亲了一下。
“阿致,”商逸摸了摸景致的脸蛋,趁她没回过神来又亲了一下,然后说,“咱俩和好吧?”
“……”景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商逸扒拉下来她的手,难得心平气和地开导她:“你仔细想想看,这个世上忍受得了你这么自私跟恶毒的男人能有几个?这几个里面你忍受得了的又有几个?而我不否认,至今为止入我眼的还是只有你一个。我们两个一起算计一起堕落,难道不比现在针锋相对要好么?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我们两个更般配的一对。”
“……”景致听完商逸史无前例的一番剖白,仍然面无表情,垂下眼想了半晌,慢吞吞地开口,“两个问题。”
“你说。”
景致觉得下面要问出口的问题非常傻,但她既然到现在都没查出来,这么想的话她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傻问题,更何况她更狼狈的一面也都被商逸看到过,所以此时此刻她连纠结都没有就把问题问了出来:“想炸死我的人是谁?”
商逸“唔”了一声:“这个说起来话有点长。具体来说蒋美鸾是间接原因,她想创造我跟你的机会,所以伙同杜衡在道上散布了你要在码头做交易的具体位置跟地点。之后你确实如她所愿来找我了,但是蒋美鸾只知道抢你货的一定是你的仇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至于后来这个人抢了你的货还想要了你的命,那就不在她跟杜衡的可控制范围以内了――这么说起来,那你爆炸的费用蒋美鸾应该担一大半的责任,我当时应该让她付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