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好似有了目标一般,急速朝一处赶去,轻功极好之人自然动作也是极快,身后本来低头摆摊的小贩一抬头便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半柱香的工夫,他便又回到了快意堂。
这意思十分简单,因为既然楚留香可以想到来快意堂打探消息,那么不论是海南剑派的天鹰子,还是天星帮的宋刚也必然会想到。
即如此,他们势必会来快意堂。
与往日不同,此时的快意堂冷清极了,就连沿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都有些歪曲,门前先前被一鞭甩裂的石板尚还没有人补。
门大开着,却没有人进去。
这些有部分是因为昨天的那一场闹剧,更多的却是因为掌管此处的朱砂帮,在继西门千死后又接连死了一位师叔辈的,甚至就连冷秋魂这个新兴的弟子都随之一同丧命。
他们已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管这快意堂。
想必不出一日,这里的事情便会传遍济南城,但即使如此,天鹰子等人若是想要打探消息,也定然是会来瞧瞧的。江湖中人,尤其是混到天鹰子宋刚这等地步的,这些寻常百姓止步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却并不具备什么威胁性。
所以楚留香决定在此处等着。
而与此同时,身处客栈的娑娜却是发现了一个装束奇诡,佩剑狭窄的道士,若是在昨日之前,怕她还不晓得这人是谁,今日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人的来历了。
这是海南剑派的人。
那剑是海南剑派之人惯用的剑,装束亦是海南剑派惯有的装束,至于她是如何清楚的,便要亏了昨晚南宫灵的那翻科谱了。
海南剑派。
停下关门的动作,娑娜交了一个闪现,瞬间便下了两楼,拦在了正要走出客栈的天鹰子身前,后者停住脚步,抬头瞧了过来。
“不知姑娘……”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像这等拦人的事情也并不少见。虽并不显得多有礼貌,像天鹰子这般名气的人,却是绝对有这个胸襟去谅解的。更何况面眼的少女面带笑容,一副温婉知礼的大家小姐模样,就更让人难以生得起什么气来了。
娑娜笑了笑,冲对方点了点头。
打过招呼之后,方才抬手,从琴匣之中取出笔墨,细细研磨,尔后缓缓写下几个字,“娑娜有件事情想要请教道长。”
坦白直率。
一句话即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姓名,又将来意说明,比起那些饶来饶去饶不到重点的显然更容易让人有好感。天鹰子想了想,便放弃了立即出门的打算,反而回身找了一桌比较靠里,也安静的桌子,请娑娜同去。
二人对座而坐,要了一壶西湖龙井。
待小二上了茶,娑娜却一反刚刚干脆利落的作风,手指搭着杯沿,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眼帘微微垂下,盯着那内里的茶水失神。
怕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吧!
天鹰子是何许人也,一眼便已瞧出了什么,也不多问,只是执起茶杯轻轻品茗,未了感慨似的道,“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人不懂珍惜,平白浪费了去。”
娑娜轻轻点头。
虽不是特别懂茶,她亦清楚茶水如何不光与茶相关,亦与水相关,然而更重要的却是泡茶之人的手艺,这三者本便是缺一不可的。
“客栈之中,能泡成这样已是相当不错的了。”
娑娜侧身执笔在琴身之上写道,事实上非但客栈,就连这城里的茶楼里的泡茶师傅,也未必能有几个泡茶功夫能比得上天鹰子这些道士的。
修身,养性,论道,品茶。
这些本就是道士们天天做的事情,即要品茶,自然要品好茶,那么手里的泡茶功夫自然是不可能太弱。
就听天鹰子已然又道:“如此那便是姑娘不喜欢这茶,方才便该由姑娘点茶才是。”
娑娜的眸子一顿。
“道长多虑了。”她微垂着眸,抬手轻慢的写道,“娑娜想要喝的茶,这间客栈里没有,茶楼里没有,甚至整个济南城都没有。”
爱喝茶的人,自然会对茶有着别样的兴趣,这整个济南城都没有的茶,便是天鹰子也不由不好奇,那究竟是什么。
娑娜已然又写道:“那茶产自峨眉山。”
峨眉山距离此地,有将近一千八百公里,来往一趟更是十分耗时。这点天鹰子自然清楚,只不过历来峨眉山也有茶叶运出,在这济南城里销得好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其中原因肯定并不在此处。
“不知姑娘所说的是哪一种茶。”忍不住的,天鹰子问。
“竹叶青。”
瞧着纸上的三个字,天鹰子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竹叶青难道不该是一种酒么,而且还是山西的名酒,怎么会是一种茶,还产自峨眉山?
琴上的纸已多了整整一页的字。
原来这倒真是一种茶,也的确产自峨眉山,只不过做为土产尚未得名,也未开始运出售卖,之所以唤其竹叶青,也是因为那茶形似竹叶,青秀悦目。
“即如此,那此后若有机会,定要去峨眉尝上一尝。”
如此这般说着,天鹰子已觉得自己大概探出了娑娜的底,想必与那峨眉一派有些关系,就不知是何人门下的弟子。
即如此,他的态度便更为亲和了一些。
得知娑娜想要说的话必定不好说,他便也不强求。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聊天,由茶的分辨转到水的选择,最后再到冲泡方式。
后来话题便慢慢的变了。
提了几句最近江湖之中的近况之后,天鹰子突然问:“老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姑娘来此地有多少日了。”
“七八日了。”娑娜实言写道。
“有不少天了。”沉吟了一下,天鹰子便状似不经意般的问,“那不知姑娘可否遇到过朱砂帮的人。”
娑娜点了点头。
之后不等天鹰子再问,便将冷秋魂及其师兄已经被人砍了手脚,做五鬼分尸状的惨死家里的事情写了出来。
后者脸色不由一变。
“我得出去一趟。”天鹰子猛的站了起来,后才朝娑娜抱拳道,“日后若有机会,再与姑娘一同论茶。”
说完这话,他便要转身离开,娑娜却阻止了他。
“我的问题尚还未问。”
这张纸条飘过去之时,天鹰子这才忆及二人究竟为何会坐在这里,只不过初时为了转移话题让这姑娘更容易说出想要说的话,最终却将话题彻底拉远了,一直到现在,天色都已由明转暗,还未讲出那个问题。
他只能商量,“不能明日再说?”
娑娜摇了摇头。
看那突然间变得极为慎重的表情,天鹰子不由觉得这件事一定干细重大,一定得现在便说,他只能道:“那请姑娘问。”
娑娜微微垂眸。
事实上在这论茶的两个时辰之内,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最终仍是没有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问题,毕竟不论是天鹰子,还是海南派,她的了解都仅止于昨天南宫灵所稍微提到的那一点点。
所以……
她的眸子下垂之间瞧见了一柄剑,那是一柄窄剑,正是天鹰子一直配在身上的那一柄,于是她缓缓的写了一个大字。
“剑。”
她说:“我想与道长,论论剑。”
至于怎么论,如何论,是论剑的长短,还是薄厚,亦或是拨剑的方式,出剑的速度,娑娜却并未在想,因为她知道,根本已不必在想。
果然,
刚刚还一脸温和的天鹰子脸色立即便沉了下去,瞧了一眼娑娜手边的古琴,问道,“那姑娘的剑呢?”
剑。
不习剑,不用剑,身上自然不可能带着剑。天鹰子这个问题一出,换个人或许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答了,然而娑娜却连脸色都未曾变上一变,眸光一扫便已确定目标。
她朝隔壁桌走去。
那桌上放着一柄剑。
“公子。”第一张便伐放在桌上之时,她的手便已经按住了那柄剑,继而提起,转身间另一张便伐已经落到桌上,仔细一瞧,上面写的只有四个字。
“借剑一用。”
公子,借剑一用。她这一翻动作做得平静而淡定,仿若借的不是剑客视之为命的剑,而是几根桌上摆来的牙筷一般。
这般的理所当然。
也正因为如此,她并没有细瞧那个拿剑的公子长得是何般模样,所以便也不清楚对方在她递出第一张纸条之时便已似笑非笑的朝她瞧来,更不晓得在她执剑转身之时,那双眸子里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只是走回原位,将剑摆在了天鹰子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原来是你
数个时辰之前,二人曾对座品茶,相谈愉悦。此时,一柄长剑横在桌上,氛围紧张,拨剑出手只在一瞬之间。
娑娜却觉得要比刚刚轻松。
与人聊天,心情会觉得份外舒心无非仅是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个人,二是因为这些话题。前者天鹰子显然并不占据,而至于后者……她喜欢喝茶,却并不十分懂茶,浅淡可以,深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