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谢。”姚应森说,“帮我带去一束花,祝她早日康复。”
廖莫莫心里像堵着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这个程度,姚应森为什么就是不肯顺着台阶下来呢,廖莫莫本想和解的心也冷却下来,一顿早餐吃得两个人默默无声。
这家医院是省内乃至全国闻名的妇科专科医院,手术成功率极高,廖莫莫陪着林觉等在手术外,不时有护士跑进跑出,廖莫莫急得脑袋上直冒汗。莫采青是在廖建贤的陪同下来的,作为长辈到底是知晓些的,安慰林觉不要担心。
林觉坐在长凳上,双腿轻微抖着,他用力握紧双手似乎只要他一松开他就会受不了。刚失去父亲,孙玉仙是林觉唯一的亲人,他的紧张和恐惧,廖莫莫是明白的,但是她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手术五六个小时,孙玉仙才从手术室推出来,送进观察室,如果三日之内没有异常,孙玉仙会渐渐恢复。医生询问谁是病人家属,林觉说他是,医生说:毕竟是儿子,照顾起来不方便,还是女家属好些。
廖莫莫怯生生地举手:我可以吗?她完全没有照顾病人的经历,尤其是刚从手术室出来的重症病人,廖莫莫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莫采青不愿出头就是想着这是林家的家事,如果林觉开口请求,那么他们帮助这对母子是理所应当。廖莫莫这样主动出头,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多余和自以为是。毕竟是上了年龄的人,最怕邻里说三道四,尤其是廖莫莫曾经那么死心眼惦记着林觉,还是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
“你和帅帅商量过了?”莫采青把廖莫莫拉到一边,轻声问她。
廖莫莫摇摇头,“为什么要和他商量?”
莫采青气恼地瞥她一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缺心眼的,你和林觉是什么关系,他妈妈生病为什么是你病床前照顾,是个男的都会有点想法,尤其是你和林觉……以前的关系,你让帅帅怎么看,他心里能舒坦?你们吵架了?”
“没有吵架。”廖莫莫见莫采青作势要掐她,她立马闪得远远的,“我回去就和他商量好不好,多大点事儿,顺手的事情而已,小题大做。”
“没结婚之前再小的事情都是大事儿,莫莫,这事儿大意不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不仅要在乎自己的心意,还要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会给另一个人带来困扰。”有些事情莫采青不能说得太直白,却又必须提点廖莫莫,只是有些无奈,这个女儿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廖莫莫应付着点头说记得了,回头就和姚应森好好商量。“妈,我们去看看孙姨有没有醒来?”
“哪有这么快,麻药要过会才能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莫采青怎么舍得她熬夜陪在病床前,既然是女儿招揽的事儿,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分担。
“你回去吧,我在这看着。”莫采青赶廖莫莫走,廖莫莫脚下不挪动,眼睛巴巴地通过透明玻璃看着观察室内的孙玉仙,“我等孙姨醒了再走。”
莫采青呆了几个小时就被邻居叫回去,说是家里面来了个不认识的客人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莫采青叮嘱廖莫莫应该注意事项就匆匆赶回去。廖莫莫心里放不下就在病房和观察室之间来回跑,孙玉仙躺在观察室,病房内的床就空出来,廖莫莫躺在上面,在医院怎么能睡得熟,睡到半夜被哭声吵醒,廖莫莫惊坐起来,原来是一位病人感染离世。
廖莫莫又去观察室看孙玉仙,机器显示的数据在正常范围内,把被子往上面拉拉,廖莫莫重新回到病房却怎么都睡不着,在这里呆上几天,她被感染上病人情绪,有些唉声叹气。
病房内有呜呜咽咽地哭声,病房内只有两个人,廖莫莫本不打算打扰别人的伤心,但是对方哭得时间未免太久。“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不是伤口疼。”另一张病床上的人说道,她看起来年龄不算大,不知道是什么病,在这层楼病人都是和妇科有关的,而对女性来说这个是敏感话题,廖莫莫明智地没问对方什么病情。
“我失恋了。”那女孩对廖莫莫说。
不回应不好,廖莫莫回答,“哦,你会找到更好的。”
“不可能了,我今年十九岁摘掉卵巢,不会有男人再要我了。”女孩说着又呜呜哭出来,抽抽噎噎诉说自己的遭遇,她是刚上大一新生,怀揣着对新世界的向往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男人比她大十几岁对她很好,女孩年轻没想过结婚,年轻气盛地认为只有爱情就足够,后来才知道那男人是有老婆的,和她只是玩新鲜。
“男人的同情心就是这么薄弱,不管你曾经是他多么喜欢的,一旦厌弃再无半点怜惜。”女孩苦笑着说,“是我自作自受,住院第一天我以为他会来看我,他的确来了,给我一张支票,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廖莫莫对别人的悲惨生活做不出其他的评价,只有鼓励对方坚强。跌倒了想要爬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她不忍用那样残酷的话语来击碎对方脆弱的神经。
“你是林觉的女朋友?”女孩到底是年龄不大,说完自己的故事,作为交换想要听廖莫莫的。
廖莫莫悠悠地说,“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很久以前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以为非他不可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女孩的经历,廖莫莫想要找个人说说她的故事,或者是为了证明她没那么惨。
“你现在还喜欢他?”
“不喜欢。”廖莫莫现在能明确察觉到自己不喜欢林觉,就连带她记忆中的林觉似乎被水珠滑过般模糊。
“你有更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女孩咯咯笑着说,“忘记伤痛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爱情,超越上一个人,那样就会忘记那个让自己伤心的人。”
“可能吧。”廖莫莫想,她不就是抱着这样心态的情况下认识姚应森的吗,最初只是把他当成疗伤的替代品,现在却成了必需品。
“你现在的男朋友怎么样?是不是比林觉更帅?”女孩兴致勃勃地询问,似乎已经忘记她正是刚才痛哭流涕的那个。
姚应森怎么样?廖莫莫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很高很大,有时候被他气死,觉得他像没长大的小孩子,有时候又觉得他明明就是个霸道的臭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他应该很爱你,一个男人只有在爱的人面前才愿意成为小孩子,毕竟对男人来说,幼稚不是什么好的词语。”女孩笃定地说,“他原来对我很好,说变就变了。”
“过了就忘了吧。”
“你好幸福哦,能遇到更爱的人,我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每个女孩都会拿现任与上一任做比较,比较他们的好,比较他们的缺点。最难过的是,那个人已经不要你,你却仍旧觉得他好。
“如果一个人太过优秀,你们差别太多,你还喜欢他吗?”廖莫莫问那个女孩。
女孩用手肘撑着床铺趴着,病房似乎成了她们女孩子的聊天室,女孩想了想说,“自卑感是肯定会有的,但是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经不易,错过不是会可惜。”
“有一样被人人称赞觊觎的东西放在家里面,会担忧会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失去,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女孩疑惑地问她,“你爱他吗?”
“爱。”廖莫莫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她不爱就能够爽快地分手,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不敢过于投入又舍不得完全抽身,她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他这个人,他太过优秀太过耀眼,廖莫莫总是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又能看上自己多久。她害怕,是无法对别人诉说的害怕,是太过优质的姚应森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是廖莫莫最奢想的,这不只是姚应森对她说几句甜言蜜语,说几次爱她就能安慰的,她承认她太过悲观,廖莫莫就是这样一个人,敏感又胆小。
“好像很麻烦,你舍得和他分手吗?”
“如果舍得该多好。”廖莫莫说,“我现在害怕和他独处,害怕有什么事情会让我一时冲动下定决心,宁愿这样逃避地拖着。”
“你告诉过他你的想法吗?”
廖莫莫苦笑,她对姚应森说过一次,“他说我想多了。”男人似乎很偏爱这个回答,不愿意回答或者回答不了的,往往会用这句话来搪塞。他们以男性思维认为是女人的敏感杞人忧天,却从不会重视这个问题。
两个人又聊了些关于病情的话题,廖莫莫摸出手机看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她出门未带充电器,女孩问,“你手机什么型号的,试试我的。”虽不是同一型号手机,却是同一牌子充电设备一致。
几分钟之后手机终于能开机,廖莫莫刚打开一连串的短信提示,提示着关机这段时间内的未接来电及短信,噼噼啪啪将近三十条,大部分是来自姚应森,最后几条是来自莫采青。
廖莫莫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这会打电话过去太早,廖莫莫想着等天亮再给姚应森回电话,估计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应该是问她为什么没回家之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