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就是爸,你是我前爹这事儿没跑。结果你还不认我,你还把我丢去坐牢,你还害我破相了!”她越说越离谱,说得还两眼泪汪汪的。她伸手揪着和睢宁的袖口,那表情委屈得,愣是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和睢宁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孔雀又一次哭了出来,哭得很大声,哭得形象全无、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双手环着和睢宁,还用手掌遮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泄出来,一颗一颗的滚落在他的袍子上。
“哭什么,傻孩子。”和睢宁抱着这个软软的身子,忍不住的叹气。
“因……因为……我觉得……我……我……”孔雀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想说的话,这个时候,也只能哭了。
和睢宁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心里的感受跟她是一样的。失去了一个曾经只属于自己的人,谅谁也没办法一时半会儿的恢复过来。曾经太美好,很多事情都藏住了,再挖出来,就真的是困难了。扎根于深处的树,根系都是牢不可破的。记忆也是一样,越是深,越是难忘。
哭完了,她舒坦多了。挂着一脸的眼泪又退开了和睢宁的怀抱,走到张启明的面前,“哥哥,能拥抱一下么?”
张启明一声不吭,伸手那纸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她还是伸着双手,一脸讨抱的模样,嘴巴还不情愿的嘟着。张启明没办法,“抱吧抱吧。”
她这才破涕为笑,她冲了上去,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了张启明的身上。张启明也就这么抱她给抱起来了。孔雀还在他耳边不停的念着,哥哥哥哥。那样好听的声音,几乎都让她失了神。血缘的关系真是神秘而朦胧。
孔雀很自私。她看重成宠且依赖他的原因真的很简单,因为成宠跟她有相似的痛。而现在,是有人真真切切的领会着和她相同的感受。是相同,真正的相同。她如果不把这两个人拖下水,那是不可能的。
安慰都是从别人身上找来的。不能感同身受,就去造,就去找。
三个人进入屋子,内室装潢更是古典。这些喜好,都是属于钟旒璃的。包括那些从明代传下来的黄花梨木椅子。无论是刚入门时候的青砖垒成的锦鲤鱼池,还是墙上嵌着的长乐未央的汉代瓦当,抑或者那黄竹制成了扶手,都是藏入了满满思念。
孔雀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却觉得很熟悉。
“想不想看看属于你妈妈的衣柜?”和睢宁刚刚问完,孔雀连忙答要,她伸手扯着和睢宁的袖子,就那么一路扯了进来。动作不轻不重,就是让人挂着,感觉到心疼。
三个人推开了那个沉重的木门,及眼之处都是深色的柜子,看得出来,这里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连角落里的花都是娇艳欲滴。再打开衣柜的时候,这才真正的是让孔雀吃惊了。
衣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旗袍,各式各样的挂在那里,安静的就像一本刚刚被人摊开的书,每一页都充满了惊喜。
她的指尖在每一件衣服上流连,每件旗袍上都罩着一个防尘袋,哗啦哗啦的塑料声带动了衣柜里的香氛,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味道。那种淡淡的檀香里掺杂着松树香气,真是让人的感官开始沉醉起来。
“和叔,我试试这件么?”她伸手拿了件青花白底的上有青蓝色盘扣的旗袍,图案以独株兰花为纹样,显得很是清高。
和睢宁摇了摇头,他在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白底粉色花瓣的衣服,“这个比较适合你,那件,你穿不来。这个是拿和服的料子改的,试试。”
她一心向往像妈妈一样的气质超群,最后还是被现实给打翻在地。和睢宁说她不适合那样的气质,那大概也是真的不适合吧。她抓着这件衣服自行走入了换衣间,她摸了那件衣服,心里倒是升起了不少惆怅。
出来的时候她蹬了脚上的一双高跟鞋,因为跟衣服不配。她踮着脚走出来对着镜子系着立领上的盘扣,扯下了扎在头上的皮筋,摇乱了一池春水。她回头望着伸手的两人,“好看么好看么?”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穿旗袍。这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身衣服居然还挺贴合她的身线,除了上身稍微紧了点腰部又宽松了点,其余的都很好。
因为她是混血,脸部轮廓比亚洲人稍显深刻,特别是眼窝处有些凹陷,再配上一双有些上挑的狐狸眼,如果穿刚才那件的话,会显得不伦不类。而这件旗袍倒正好衬出了她那点儿娇俏和风情。
但如果真要计较的话,她的确不怎么适合穿旗袍,倒是更适合穿欧式的长裙。她也只是觉得新奇,转了一圈之后又自顾自的泄气了,“算了,我知道,没妈妈穿得好看。”
“很不错,”和睢宁翻出随手搁置在梳妆台上面的木制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珍珠的发夹,他把孔雀按在了凳子上,“这个时候,把头发绾起来会好看些。”他的手指绕过她那一大把的头发,绕了个圈儿,再把发夹一卡,镜子里的人果然温婉了起来。结果这丫头又嗻(撒娇)了起来,跑到张启明面前捉着他的手摇了半天,“哥哥,好不好看?”
这要说她会做人,她这就是真的聪明。这一晓得张启明是她哥哥,马上像个跟屁虫似地把人给黏上了,哥哥前哥哥后的喊还不说,那每次看他的模样还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生怕被拒绝了。看得张启明的心都软了。
他哪还有别的话说?除了好看还真说不出别的。张启明试探的伸手刮了下孔雀的鼻子,孔雀倒是不恼,笑得一脸的娇俏。真是不认生。
不过她也没得瑟几下,只觉得把衣服给拖了,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她好好的把衣服挂了起来,拿出来的时候问和睢宁,“和叔,这衣服我放哪儿?”
和睢宁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看到孔雀的眼光里带着恋恋不舍,但这会儿,居然又什么都没说。
“你不要么?”
“这是属于妈妈的,不是属于我的。我还是不适合。”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最后和睢宁还是让她换上了这件旗袍,并且配了一双高跟鞋和一件白色狐狸毛的坎肩。珍珠项链耳环还有发夹全给她配齐了。
这样的孔雀往镜子前面一站,还真的很有几分像钟旒璃。和睢宁的眼神在一瞬间有些恍惚。特别是她的背影,远远的看起来,真的就是她。
高跟鞋穿的累,当她走出那个院子门的时候还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后来她和张启明陪着和睢宁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离开的。临走之前和睢宁还嘱咐她,“你和启明两个人没事多来看看。”
两人上了车之后,孔雀开始调试导航,刚刚路径规划好了之后,沉默了半天的张启明突然开口,“孔雀,我想去看看她。”
不用说得那么清楚,孔雀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她默默的更改了目的地,“系上安全带,咱们过去。”
从这里开过去路上少说两个小时,不过这是孔雀开车,她那亡命之徒的个性每每都能在开车的时候展露无遗。霸道、偏执、肆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回头路。
她开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门口。两个人验了身份之后别人把他们给放了进去。张启明还有些奇怪的看了孔雀一眼,“你怎么随身把你们家户口本儿揣着?”
“不是,爹爹给我是要我去跟袭部长登记结婚的,结果我们都忙忘了。到现在他不提我也干脆装傻。等爹爹记起来的时候我再去一趟吧。”她说话的表情还不情不愿的,这还真应了那句婚姻即是坟墓。
孔雀挽着张启明的手,两个人往远处走着。她都不需要别人的指示,很轻松的就能找到。她手一指,看着张启明,“这是妈妈,那个是我爸爸。”
他心里挺复杂的。人生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居然已经是阴阳两隔的地步了。他慢慢蹲了下来和那个墓碑的照片平视,照片里面的女人很漂亮,连死亡都不能夺走属于她的风情。张启明望着孔雀,“她……是个怎样的人?”
“恩……对我来说,是个完美的人。虽然我知道她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情大概是把你送走了。妈妈温柔漂亮,不过脾气很拧。有时候吵架吵不过了就离家出走,这一点听起来真是挺孩子气的。不过拜妈妈所赐,我跟着她玩遍了大半个欧洲。虽然那个时候我很小记得不清楚了。但是这也真能说明了妈妈挺能拧的。”孔雀也蹲了下来,伸手环上了张启明的脖子,“所以哥哥能不能不要记恨妈妈了。”
张启明想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孔雀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天,他把手抬起来轻轻的抚上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刚刚接触到那冰凉的瓷面,又迅速缩了回来。
“走吧,我还要赶在下班之前回所里。”
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地方之后张启明说了声再见,就准备下车。但孔雀突然落了中控锁,他不解的回头看着孔雀那张脸。
“我有话说。哥哥,我知道妈妈对不起你,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是我哥哥的。所以我代妈妈道歉。但是我要说一句,对于家人,我是百分之百维护的,不管你怎么对我。但是除你之外的人惹了我,我下手也是会毫不留情的。所以之前陆家和祁家的事情,我不会道歉。陆姗姗的事情,我也不会道歉。大概,就是这样了。如果你把我当妹妹的话,抱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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