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如果没有上面的支持,也是很难推进的。”他解释道。
这是今天最难的一关,不仅要得到父亲的同意,还要让他给行各种方便。细细想来,他觉得自己真正算得上不孝了。可他曾经思考过这件事,撇开费曼迪不说,即使是毫无关系的人,他作为一介知情人,面对这样一桩千古奇冤,又怎可坐视不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既是父亲的儿子,更是一个要对真相负责到底的官员,何况还有曼迪。
在一家人的注视下,乔之伟终于点了点头,“按正常程序走吧,没人会难为你们。”
这已是乔思远期待的最好结果,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不反对就已是同意。总不能期待父亲高兴的举双手赞成吧,毕竟是要再次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任谁也不会欢欣雀跃。
见开了个不错的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又说出了第二件事,这次是面向乔家全体的。
“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曼迪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以外,也让我们俩的感情更加稳固。”他环视一圈,乔家人已隐隐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打算近期就把证领了,至于婚礼办不办的,曼迪和我都没有意见,不折腾也好。”
关于婚礼,他当然是想给费曼迪一个最好的。可她说自己朋友少,没有大肆庆祝的必要,不办的话也落得清闲。乔思远对费曼迪何其了解,立刻便明白她这话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却是在为他着想。
乔家家大业大,若是办婚礼,理应要请上不少场面上的人。可马上要开始的案件重审,必然会把乔部长送上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这么想着,她便不想让乔思远为难。再说,说到底无非就是个婚礼,费曼迪从来不是为虚荣和面子活着的,她也就更不在乎了。
乔思远又看看母亲那惭愧中带着些吃惊的面庞,更加理解他们乔家人和费曼迪之间微妙的关系。
谁家娶媳妇都是要迎进来一个小辈,之于公婆那是多一个女儿,之于姑叔那是多一个姐妹,唯有这样才不会乱了章法,一家人和睦相处。
可费曼迪之于他们乔家人来讲,实在是太重了,那是恩人,更是会让他们觉得无比歉疚的存在。谁也不愿整天对着会让自己心里难受的人,这里里外外间就多了一些不和谐和那么一点别扭的感觉。
费曼迪非常理解他家人的感受,本来就在两地,她也不奢求什么家人的温暖,乔思远心中觉得对她颇为亏欠,但考虑后也觉得这是让双方都能泰然处之的最好解决办法了。
“我不同意。”乔思雅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乔思远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她不同意什么,乔思雅已然继续说道,“曼迪再怎么坚强独立,女人毕竟还是女人,哪个女人会不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堂堂正正的婚礼呢?北京这边是一定要办的,你们要是嫌麻烦,这边的事情我来帮你们操持。”
乔思远本来还在担心家里人是否认可他和费曼迪结婚的事,他姐的这番话,倒立刻把话题跳到了办不办婚礼的议题上,他感激的看了乔思雅一眼,姐弟俩心有灵犀,互换个了然的眼神。
“我也觉着是,”乔老太太发话了,“有些事,越遮遮掩掩的越让人家说叨,大大方方的摆到明面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反倒能堵上别人的嘴。”老太太因着性子寡淡,又不是乔之伟的亲妈,一般不爱在乔家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发表见解。不过这次实在是为了孙子,更为了曼迪那孩子。
“你奶奶说得对,我全力赞同。”乔老太爷也发了话。
难得老太爷和老太太张口,沈娟也不好说什么了,看看乔之伟,附和道,“是这么个道理。”算是表了积极的态度。
乔之伟想了想点点头说,“和你姐一起操持吧。”
这一场家庭会议过后,乔思远全数达到了他的目的。而他要收的网,却不仅于此。
回到J市后,乔思远立刻开始着手查办给尼克维德提供信息资料一事,而上一次车祸后很快从J市消失的大货车司机在邻市露面,迅速落入乔思远安排的人员手中。顺藤摸瓜后,红宇建设涉嫌买凶故意伤害他人的事件暴露,幕后黑手直指项目部长方叶钦。
在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归案后,方叶钦有些乱了手脚。他深知自己不过是商人一个,若要被定罪易如反掌,情急之下他供出为他提供费曼迪个人档案资料的共谋裴媛,并拉上了陈天开市长的关系。
这招同绳蚂蚱很快发挥了作用,裴媛的家里动用关系,把事情往下压的同时,以身体不适之名将她保外弄进了疗养院。而陈天开一面大骂方叶钦沉不住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面又不得不为了自保上下活动关系,总算是把他弄了出来。
这干人一系列的反应均在乔思远的预料之中,特别是市长陈天开,这一次的事情不过是个试探。陈市长还以为事情已经压下去了,殊不知乔思远要的就是这一番活动后,他在J市根基的松动,哪些人是和他一条绳上的一一暴露。
关于裴媛,他问了费曼迪的意见。
费曼迪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到底是个可怜人。”
转念一想她又跟乔思远说,“还是别难为她了,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把她弄进去我也没多开心。再说,事情搞僵了,让你们家和裴家以后怎么相处啊。”
这一番豁达的表态真是字字说到了点子上,乔思远笑道,“以前都以为你是不怎么通人情的,其实心思倒比谁都灵活。”
费曼迪想想说,“我行我素通不通人情要看对谁,对在乎的人,势必要为他考虑才是。”
乔思远把她拉进怀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在乎”二字。
***
两个人都忙,直到婚礼前两天才回到北京。中间这段时间都是乔思雅在忙活,一天几个电话敲定各种细节,那劲头比给自己办婚礼还要来劲。过程里,乔思雅和费曼迪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逐渐有一家人的感觉。
被乔思雅硬按着,真正的这对新人总算在婚礼前到会场走了一遭,熟悉环境外加彩排。
到了会场,看到偌大的大厅和几十桌的阵仗,乔思远不由得暗暗吃惊,他本以为家里不会请那么多人。
乔思雅看出他心里所想,解释道,“这都是爸妈的意思,宾客名单也都是他们拟的。”
婚礼当日,乔思远才第一次看到穿婚纱的费曼迪,像所有男人一样,激动得视线有些模糊。洁白婚纱包裹下的她,不仅美不胜收,更标志着他将彻底拥有这个让他愿意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
高大的鲜花树下,费曼迪被舅舅牵着送到乔思远手中。执起她纤纤玉手的那一刻,凝蕴在眼里的模糊终于轻轻落下,只有清澈的一滴,乔思远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落过泪了。
这一刻同样落泪却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有个小小男人——一身笔挺小西装的念念,被乔思雅抱在怀里,直直的注视着会场中的二人。
他想起妈妈曾经和他说的话,“每一个小孩子都是爸爸和妈妈相爱的结晶,爸爸把种子放到妈妈的肚子里,然后妈妈就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
“我很快就会有弟弟妹妹了,对吧?”他问向身后的乔思雅。
乔思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啊。”顺手擦去眼角的泪花。
萧桐紧揽她的腰,“我还欠你一个盛大婚礼。”
乔思雅笑着摇头,“就是要你一直欠我的。”
***
婚礼庄重典雅,宣誓过后,进入家长致辞环节,司会有请乔之伟上场。灯光大亮,乔思远回头,才发现座上来宾都是重量级人物,他突然对父亲的致辞感兴趣起来。
乔部长登台,露出难得的微笑,喜气中威严却不减半分。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一对新人上,又别有意味的对上费曼迪的目光。
感谢来宾和祝福新人的话自是开头免不了的,过场走完后,乔之伟停顿了一下,又用目光巡场一周,再开口时,表情就多了几分严肃和慎重。
“家长致辞环节本应是双方父母发言,今天就由我一人承担了,时间双倍,大家不要嫌我罗嗦。”场下回以轻松的笑声。
“说起来,我和这对亲家虽然从未谋过面,二十年前却打过一场无声的交道。”他神情肃穆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费曼迪,还是坦率的说道,“曼迪的父母都是核物理方面的科学家,响应国家号召从美国回来建设先端核物理实验室,却在一次赴法参会时遭遇难以想象的不幸。因为涉及国家机密泄露的重大问题,那个时候还在国家安全局的我正是他们这案子的调查负责人。”
此时台下已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知情者忙着添油加醋,不知情者忙着用眼神四处打听。最震惊的莫过于乔家自己人,谁也没有想到,家庭会议时态度不甚明朗的乔之伟竟然把这件事情以最高调的方式抬了出来。
“那个时代,人们思维模式固定,总觉得什么人都藏着阴谋,抛弃荣华富贵甘愿回来受苦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承认我也不例外。一开始就有成见,再加上被刻意为之的人证物证,尽管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作为主查的我还是给费学温和粱锦婷两位科学家做了否定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