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们说的都没我那个朋友惨……”另外一个女生叹息着说:“她在中国的时候就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到法国来进修钢琴的。那天有个黑人抢她的包,她包里正巧放着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就一边拉着包一边呼救。想不到那黑人抽出一把刀砍了她的手!……当时她的手就只剩几条筋连着了……那可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啊!”
“那下次有人抢我的包……我绝对不反抗……”
“唉,怎么会这样……”
在一片叹息声中,宜之粗声粗气地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马上就上课了。”
于是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气氛一片低迷。宜蓝低着头坐在位置上沉思,唉,03年,巴黎治安最差的一年。
记得05年的费加罗报上就报道过,03年是法国人最没有安全感的一年。但是巴黎,什么时候太平过呢?
从地图上看,巴黎共分20个区域,呈螺旋状分布,而塞纳河从中间传流而过。简单地划分好的区域和差的区域,塞纳河以南,都尚可。而塞纳河以北,有着黑人满街的18区,阿拉伯人遍地的19区。
7区和16区是政府机关和使馆区,2区和9区是中心百货区,5区6区和14区是教育中心地区,这些地方治安相对较好,但是房租也是全巴黎最高的。
而华人区,正好属于灰色的中间地带,一张亚洲面孔行走在巴黎的街道上,被攻击的概率远远高于其他人种。
首先,可能会被认为是日本人。而日本人有钱啊,各种高级的电子用品不说,买起名牌来也是挥金如土。
其次,可能会是中国人。中国人勤劳肯干,吃苦耐劳,喜欢存钱还喜欢随身带现金。
再不然,偷渡过来的中国人。没有身份就没有法国银行卡。打工赚的钱只能随身或者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所以打劫亚洲人的收益率要远远高于其他人种。
宜蓝只能这么想,还好他们住的是92省,巴黎的以南的近郊,属于大巴黎的范围。这里的治安还算是不错的,但是临界的93省,以及93省的省会——波比尼(bobigny)则是罪恶的源泉。那些区域充斥着外来种族移民,偷渡客,难民,流亡份子。还有东欧西亚一带的阿拉伯人,黑人,以及不少亚洲小国移民,当然也有华人。这里到处都是贫民窟和类似于经济适用房的住宅。各种犯罪案件时有发生,只能说偷抢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唉……宜蓝后怕地想起,刚来的时候连句救命都不会说,如果真受到了袭击,可怎么办才好……
上午的考试刚结束,宜蓝和艾玛就主动提出陪着方芳去警察局落案。
宜之插嘴道:“还去警察局干嘛……东西又追不回来……”
宜蓝再次白了哥哥一眼,然后对方芳轻声细语道:“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物件在包里?”
方芳想了想,“好像除了书,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艾玛也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别去警察局了。就当自己不走运吧。”
大家都郁闷地离开了学校,不约而同地陪着方芳去坐地铁,贝贝找了个棒球帽给方芳戴上,盖住她一脸的伤痕。
“伤口痛不痛?”宜蓝担忧地看着方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唉,还是算了吧,”贝贝特地站在方芳的面前,挡住各处探究的视线,“你又不是不知道法国的医疗制度。有病要找家庭医生,有大病要到医院提前预约。看个急诊都要排上半天的队,实在不行就叫救护车。我看还不如去中国城找个诊所,买点药敷上。”
宜之听到了,坐在一旁忍不住小声诅咒着。
宜蓝也不由地想起,以前有一段时间,她被各种生活和学业的恐慌压迫着,觉得这地方根本没办法继续呆下去。在别人眼中巴黎是浪漫美好的,但是在这帮穷留学生的眼中,巴黎却是一个暴力街区。每个人都只看到这光影浮华的表面,其实内在的暗潮一直汹涌澎湃。
☆、第19章暑假来临
陪着方芳看完医生,宜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她打开电脑准备复习今天功课,刚登陆网络一个邮件提醒就跃上电脑桌面。宜蓝笑着打开了邮件,这是雅克到了美国之后发过来的第一个邮件。
“宜蓝,我们顺利地到达了纽约,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纽约非常漂亮,有点像巴黎92省的ladefense(拉迪凡),到处都是现代化的商业大楼。只是少了那个新凯旋门大楼,呵呵。
学校安排我们入住了宿舍。现在我跟一个从西雅图来的男生同住一个房间。
今天,斯诺德学长带着我们逛了一圈校园,校园很美而且很大,到处都有英式的草坪,这样的学校在巴黎并不多见,但是在美国却是到处都是。斯诺德学长还给我们大致介绍了美国的风土人情。我们虽然生长在欧洲,但初到美国的我也感受到了一股文化的冲击。很多生活习惯是我不曾体会过的。
这让我我不由地想起了你,中国文化和欧洲文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说你们的留学生活是不是更加艰辛?
我想起你曾经说过,在你的眼中只能大致将人分为三种,白人,黑人,黄种人。就像你说的,你分不清楚法国人和美国人的区别,我同样也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当时我还有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你们的难处,不仅要适应生活环境上的巨大转变,还有应付学业上的多重压力。
也许,这是一句迟到的问候,你现在过得好么?有没有适应一点法国的生活节奏?
也许我不应该担心你,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会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在我的眼中,你没有法国女生的傲慢,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尊严。
宜蓝,我想我又更加了解你了……
你的雅克。”
宜蓝愣愣地看着邮件,反复看了几次,越发地觉得感动。她没有想到,雅克竟然会换位思考,而且会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说老实话,即使现在的她也不能完全了解法国的文化,当初她坚决不找法国人为男友的原因就是大家彼此间的文化背景有着太大的差异。不过现在看来,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总会有那么几个例外,总会有那么些个惊喜。
宜蓝闭上眼睛,再次将身体向后靠去。这时候的她没心思复习功课,即使考试就在几天之后。她反复玩味着雅克的那几句话,回想起有些跟他说的话都是些随口一说,没想到雅克竟然都会记在心里。
她曾经说:欧洲真小,一个国家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省。
她曾经说:白人都长了一个样子,跟黑人一样,都是黑黑白白的。
她曾经说:你去了美国,应该就跟去德国差不多吧?都是吃面包,喝咖啡。
那时候的雅克只是笑了笑,安静地听她说着,没有回答。宜蓝不禁抚额,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幼稚,一点也不像个心理年龄上了三十的女人。那些没心没肺的话都是随口而出,虽然她真觉得一个法国人去美国,能有多少落差?会有多少文化差异?就算有,哪能跟东西方文化冲突相比?
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她目光短浅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背景,生活都需要时间去适应。自己没有好好考虑过雅克的感受,现在反而是他来安慰自己……真是虚长了年龄。
宜蓝情不自禁有些脸红,赶紧坐正,关上了邮箱,开始专心致志查资料,做期末考试的准备。
随着考试一门门地过去,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在不断扩大——因为暑假来了。
很多人都早早地订了回国的机票,想着过几天就能看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能拥抱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学校里的气氛都欢快了很多。完全没有了考试之前的低迷。不过也有很多人在积极寻找着暑期的短工,打算赚上一笔作为下个学期的生活费。这其中就有宜蓝兄妹的身影。
宜之曾经问过宜蓝,想不想回国。如果实在想家,他可以独自留下打工赚钱,让她回家看看爸妈。
宜蓝笑着摇摇头,这个暑假对于她来说很重要。保姆的工作因为怀特夫妇回英国探望家人而暂停。而且宜蓝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事需要去证实,那就是一程,她以前就是在打暑期工的时候认识了一程。
刘艳,方芳这几个平时和宜蓝来往比较多的同学都回了中国,贝贝叹了口气说:“这个暑假没人玩了……”
宜蓝笑着凑上来,“咱们去打工赚钱,不是更好?”
“我看到南部的海边都在招暑期工,咱们一起去那边打工好不好?可以一边打工一边玩,然后找个窗户朝海的房子,每天看着大海,想想都觉得美到不行!”贝贝兴奋道。
“哪儿有广告?让我看看!”宜之一听就动了心,因为马赛就在南部,有机会可以去看场足球,这可是他毕生的心愿。
贝贝立即从书包里掏出今天早上收到的广告纸,一整页的蔚蓝加上浅金色的海滩,撩动着所有人对大自然的向往。
“阿蓝,看起来不错啊!”宜之反复看着广告上的工作要求,“我觉得咱们能胜任,就你那法语,绝对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