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母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此刻面对刚刚醒来的冷轩逸,她居然成了话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冷轩逸都觉得脑子有点打结了,可一想讲话,这喉咙都疼得不行,他还是放弃了讲话的念头。他的颜儿,一向大方稳重的颜儿,这一回肯定是被吓坏了。
他不得已,指了指床头的水壶,冷母意会到了,“你想喝水是不是?”
冷轩逸忙点头。
冷母有了事情做,就没有继续缠着问了。
冷轩逸的目光于是缓缓地落到了宸瀚的身上,他在探究自己是否因祸得福取得了宸瀚的原谅呢?
瞬间,他甚至觉得死一点也不可怕了,可怕的是死不瞑目,没人送终。
冷母很快去而复返,温柔地服侍他喝了些水,嗓子终于没有先前那般煎熬了。
冷轩逸清了清嗓子,“颜儿,你能不能先跟以然出去下?”
他有话,想跟宸瀚单独谈谈。
小爵虽说是被忽略的那一位,还是被以然给牵走了。
房内,于是便只有各怀心思的两父子面面相觑了。
冷宸瀚轻轻扯了两下唇,“你想说什么?”
其实,老头子心里惦念的,他清楚得很,就是不想让老头太好过。
“宸瀚,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对你母亲好点,她并没有错,错的都是我。”
冷轩逸恳求的神色,令人动容,可却没有撼动冷宸瀚那颗坚硬的心,反倒是让他嗤笑出声。
“你是罪无可赦,她顶多是个从犯,想要从轻发落,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指不定你前脚一走,她后脚想不开就跟去了。”
他心里冷笑,还以为老头子良心还没有泯灭,想要趁机示弱博取自己的原谅呢,没想到他倒是不顾自己,为他人谋取福祉起来了。
在他心中,他妻子也比自己这个儿子来得重要。
“宸瀚,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母亲,咳咳咳……”
冷轩逸还没有说完,就急切地咳了起来。
他真没想到儿子对他的恨,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到了如此境地。
“你说完了没,完了我就回去了,没完就快点说完,别一句话分成好几次说,我没那个闲工夫听你瞎扯淡。”
冷宸瀚倨傲地抬起下巴,一副欲要离开的架势。
他难得垂怜施恩听他的忏悔,可他却不知悔改,将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拱手让给了别人,这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他轮椅推了几步,被冷轩逸用沙哑破碎的嗓音给喊住了,“宸瀚,你等等。”
这下,他以为冷轩逸要开口了,没想到他狗嘴里依旧没有吐出象牙来,死性不改追着原先那个问题锲而不舍要答案,“宸瀚,如果我死了,请你答应我照顾你的母亲好不好?”
冷宸瀚这下气不打一处来,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仿佛竭力在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血性脾气,冷声道,“等你死了再说,何必多此一举呢,你自己照顾不是更安心吗?”
他气呼呼离开了,就怕自己忍不住将怒火发泄到老头子的身上,到时候以然看不过去肯定是站到老头子那一边。
他回忆了下这个生日的一点一滴,怒火慢慢熄灭了下去,人到外头的时候,这怒火荡然无存了。
冷轩逸静下心来,想了下,其实宸瀚还是关心自己的,想要自己好起来。
只不过,他这个人比较别扭罢了。
他的心情,慢慢好转了起来,以然跟冷母还有小爵进去的时候,冷轩逸脸上笑意满满。
以然还以为这两父子又起了争执了,因为宸瀚不肯再踏入了。
所以,她跟冷母也顾不上外头那个,直奔里头看情况,毕竟冷轩逸是个病人。
“爸,你没事吧?”
以然小心翼翼地问,怀疑冷轩逸是怒极反笑,气过头了。
“我有什么事啊,宸瀚呢?”
他的目光来来回回在这几个人身上饶了一圈,又停留在紧闭的那扇病房大门上。
“他在外头,爸你找他有事吗?我把他叫进来。”
以然有些摸不清这两父子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不用了。”
冷轩逸挥了挥手,懒懒地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颜儿留下来照顾我就可以了。”
“爷爷,我也想留下来。”
小爵还是不太放心,之前那一幕活生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他接受能力真没那么强大。
“小孩子家家的,留医院干什么,快回去,我在这也燥得慌,明天跟院长说下我要出院回家。”
冷轩逸对医院实在喜欢不起来,哪怕是有病,也不想在医院多呆上一阵子。
“爷爷,你明天还不能出院啊。”
“轩逸,你别闹脾气。”
“爸,你还是在医院多呆几天吧。”
三个人的劝说,大同小异,让冷轩逸心生不快,他真的是不喜欢这破地方。
要是宸瀚在,肯定是跟这几个人对着干。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宸瀚的毒舌了。
“明天再说。”
冷轩逸不想跟她们斗嘴,于是违背心思道。
“我累了,要休息了,以然你快点带小爵离开吧,你是个孕妇,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
冷轩逸还不忘殷殷嘱咐道。
以然口是心非答应下来了,不过她也知道,要是自己不来,宸瀚是决计不会一个人来的。
冷轩逸虽然对宸瀚的冷淡有些伤到了,不过还是欣喜能够看一眼宸瀚,哪怕人家态度不善。
这就是儿子跟媳妇的区别,儿子再不是,还是自家人,媳妇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外人。
回家的路上,以然忍不住刺探,“宸瀚,爸爸为什么这么高兴,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好话了?”
她狐疑的是宸瀚的心情跟冷轩逸的截然相反,这两父子的心结系得实在太深了。
“你觉得我能跟他说什么好话?”
冷某人很不屑地冷哼,其实很不想搭理这个不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的革命同伙,可又忌惮她恼羞成怒,最终还是委屈了自己。
以然扪心自问,没有。
可冷轩逸心情骤然由阴转晴又是为的哪般?宸瀚这口风极紧,估计是套不出什么来了。
这一晚,以然是带着疑惑入睡的。
临睡前,她还是张口问了宸瀚有关给冷轩逸动手术的医生有没有能介绍的,这个男人霸气侧漏地宣布,“没有。”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撩拨此男,就是不给他吃,她也知道这手段有些卑鄙,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在床上魅惑他,迫使他答应下来。
没想到这男人,更有风度,居然忍得快炸了还是放弃了。
以前倒是没有见他有多么能忍,以然面对着他翻过身去刻意背对着的男人,心里突然兴起几分烦躁来,她操的到底是哪门子的心,折腾反复也没有多大的进展。
怨气,委屈,一股脑儿地袭了上来,她无声地流起了眼泪,觉得自己真是不易,偏偏某人不领情。
她这么努力想要挽救他们支离破碎的父子关系,还不是为了他好,还不是为了他将来不至于酝酿成遗憾么?
可他呢,就当自己是个屁,或许是连屁也不是。
她突然想大喊,将胸臆间萦绕的这股浊气给释放出去。
冷宸瀚试图让自己的欲望冷却下去,怕憋坏了,渐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了。
这个女人,似乎在哭。
他一个敏捷地翻身,果真迎上了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晶莹的泪珠铺了满脸,让他心尖儿猛然跟着狠狠一抽。
他都没怪她呢,一个生理欲望正常的男人能经得起这样极致的冰火两重天吗?她为难死他了,她反倒是哭了。
“哭什么,别哭,我错了还不行吗?”
面对无理取闹的女人,他应该选择漠视的,可还是不忍心她“水分流失太多”,纡尊降贵伏低做小,主动认错。
“你真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她倒是犀利,哭成这样还能振振有词反问,他失笑,想了想,“知道。”
“是什么?”
某人逼问。
他沉默了会,“错在我没给老头介绍医生。”
之前讨论的不是这吗?尽管他不想提,可举一反三,难不倒他。
“那想好弥补对策了吗?”
以然理直气壮问。
冷宸瀚无语,早知道就不管她哭得多凄惨了,精力旺盛成这样,难保不是一个局,设下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上钩的。
心软的下场,便是一败再败,溃不成军收场,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这麻烦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闷闷地倒头即睡,这下欲望疲软,提不起劲来了。
她这软磨硬泡,还真挺有效,以然破涕为笑,她承认她阴险了一回,可也是别无他法么。
以然一大早起来,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爵,小爵手舞足蹈了起来,“妈妈,我觉得你跟爸爸斗,就是一部精彩的3D谍战大剧,我早就看好你了,你是最牛逼的特务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