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锚西雅图
文佳佳曾有个心愿,那就是将在美国这几个月的怀孕经历写成一本配有照片的日记小说,不是为了与人分享,也不是为了当知名作家,只是想为肚子里的锚锚留个念想。 等将来许多年过去了,锚锚会成为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也会了解到他降落到这个世上的完整过程。 那么,她就会趁机对锚锚说,以后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不要找小三,也不要在女人为他怀孕生子时,对她不管不顾。这才是一个好男人应尽的责任。 这个心愿,原本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如同划破大气层坠入地面的天外飞石。但是地球却会因飞石的造访而留下难以填补的坑洞,有的是飞石碎片造成的,有的则是气流造成的。而这心愿也在心底越扩越大,仿佛飞石砸出的坑洞,逐渐形成一定要将它完成的决心。 这本日记的封面是老钟,因为是他赋予了这个小生命一颗种子。 但在内容里,出场最多的男主人公,将是Frank。没有Frank,就没有锚锚的顺利生产。他是文佳佳和锚锚的贵人。 自然,这里面还会有一些配角人物,比如喜欢贪小便宜但家庭幸福美满的陈悦,比如个性要强的女同性 恋者小周,比如做了一辈子月子中心的单亲妈妈黄太,再比如会对每一个准妈妈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的Doctor唐,等等。 而日记的题目就叫做《抛锚西雅图》。 文佳佳从未想过,她为Frank打抱不平的跑来大闹婚礼现场的行为,竟是以自己的晕倒为终结。如果她能早知道,大概……也会做此选择吧。 此时此刻,Frank正载着昏迷不醒的文佳佳们在公路上飞速行驶。他车开得极快,这极不符合他一向温吞的性格,不过文佳佳是没机会看到了。 Frank无暇顾及是不是超速,早已急的四脖子汗流的,边打电话边抽出一只手去拍文佳佳的脸,“佳佳,别睡,佳佳,醒醒,坚持住!” 文佳佳没反应,但Frank仍希望她能听到。在医院见多了生死一线的患者,Frank深刻知道朋友亲人对于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们的呼唤,是多么重要。有时候可能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而为患者多添一分留下的勇气。 手机打通了,那边传来Doctor唐轻松地声音:“Hello.” Frank大声喊道:“你没注意文佳佳的尿液比重大于1.02,尿蛋白有两个加号吗?” Doctor唐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我看过那么多病人,高一点点不会有事的。” 很多医生都会有这样的职业病,因为看到某些指数不正常的情况太过司空见惯,以至于即便多看到一个也不会觉得有太大问题,所以总会对患者说:“没事。” 但患者对“没事”的理解则与医生大相径庭。 Frank继续道:“静息时心率>110次/min、呼吸>24次/min;心尖部可闻舒张期奔马率;肺底有湿罗音,你必须考虑妊高症的可能。” 也就是说,文佳佳的指数,足以酿成“没事”以外的后果。Doctor唐仿佛也被Frank感染了情绪,有点紧张道:“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大龄产妇身上……” 这仿佛是一句自我安慰,仿佛只要不是大龄孕妇就不会发生危险。 Frank陈述道:“年轻初产妇,同样也是高发人群。” Doctor唐十分不快他的专业领域受到了严重挑衅:“你先搞清楚谁是拿执照的医生好不好?” Frank粗暴的回他:“我告诉你,我原来一天看的病人数比你一个月都多!如果你不想出事,我建议你立刻赶到医院!” 十几分钟后,呈半昏迷状态的文佳佳已经被安置在担架床上,Frank正和一个护士以及一个年轻医生急促地推着她穿过走廊,就像是电视里常演的那样。走廊两边没什么人,即便有也有默契的靠墙站立,为救死扶伤的人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Frank用英语跟那年轻医生交代着病情,他庆幸自己深谙医理,否则多耽误一分钟文佳佳就会多一分危险,更没有时间等医生重新看过检验报告。 “过期妊娠10天,心率>100次/min、肺内罗音、颈静脉怒张,我怀疑左心室心衰……” 那年轻医生也很紧张:“你是医生?” Frank点头道:“是。” 这时,文佳佳微微转醒,好似迷迷糊糊地看到眼前Frank的影子,他的衣服扣子开了两颗,袖子也被卷到肘部。 文佳佳不知自己正身处险境,还在忙着犯花痴:“Frank,你可真好看……” Frank连忙低头跟她说话,努力让她不要再陷入昏迷:“你今天也特别漂亮,非常美!” 文佳佳没有赞赞自喜,还忙着攀比:“比起你前妻呢?” Frank郑重点头:“比她美。” 文佳佳努力笑着:“这我就放心了。” 然后,她抓住Frank的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告诉他们一定要保住孩子!” Frank说:“放心,一切都没问题。” 这话不知是在对文佳佳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文佳佳继续嘱咐:“还有……我必须自己生,我没有钱做手术。都买了那条裙子了。” Frank被她说得心里一揪:“放心,一切有我。” 文佳佳却仿佛交代完了后世,眼看着又要陷入昏迷。 Frank急忙拍她:“佳佳,佳佳……” 文佳佳努力地睁开眼,却还是关心外貌问题:“Frank,再去考那个鸟试吧,你当医生太他妈帅了!” 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一股脑的向文佳佳涌来。她自己控制不了,那样的黑暗很快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强大的吸力将她拽了下去,她根本无能为力。 文佳佳在黑洞中飞旋了很久,像是睡了一个无梦的觉,也有点像是鬼压床,头晕脑胀的产生一些幻觉,很想极力醒来,但是做不到。只是隐约的,还能听到在周围走来走去的人,以及低低地说话声,都是英文。文佳佳还以为,自己只昏迷了一会儿,但是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人已经躺在病床里,而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手术室,身边也没有穿着手术服和带着大口罩的医生和护士。 在她旁边,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监护仪器,正发出微弱的声音。其中只有一个她大概知道是监护心电图和脉搏的,当初父亲住院时也有这个标准配备。 眼睛渐渐向下看去,没有高挺的肚子,而她的手上正插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一点一点灌入血管。 而坐在文佳佳手边的Frank,几乎是在她清醒的第一刻,就上前立即握住她的手。 文佳佳有些后知后觉的望着他,想张口说话,声线却像是被动手术一起拿掉一般,发不出声。 于是,她只好抬起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指指肚子,眼里写满了紧张。 Frank意会道:“锚锚没事。七斤三两,是个大胖小子。” 文佳佳的眼神这才平和下来,闭上眼睛,再次陷入睡眠。 都说人的自我修复的最好方式,就是睡觉。文佳佳也是一样。 文佳佳虽然没有清醒的参与到生产的全过程,却依旧耗费了她的大部分精力。也是到了后来几天她才知道,这场生产几乎要了她和锚锚的小命,多亏了Frank在,才将伤害降到最低。 锚锚因为病理性黄疸要留在医院住保育箱里观察,而文佳佳则因为妊高症而昏迷了整整一周。护士感叹道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丈夫,七天七夜他几乎不吃不睡地陪在她床边。难怪文佳佳初醒时见到的Frank,又恢复成了那副邋遢模样。 于Frank来说,那是七天七夜,于文佳佳来说,那只是做了一场梦的功夫。 在这之后,文佳佳有留院观察了几天,当她的各项指数恢复正常,自我修复的过程也告一段落时,才走出了医院,呼吸到第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Frank将车开得很稳,花了比赶去医院多一倍的时间回到月子中心。 文佳佳懒懒的坐在车里,欣赏沿路的风景,对于肚子的突然消失的奇妙感觉,还有些不能适应。 当然,不适应感除了身体上的,还是视觉上的。当车子开到月子中心前,文佳佳还有些恍如隔世,仿佛上一次从这里离开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Frank扶着文佳佳下车,走进屋里,将她安置在床上,不会儿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还是温热的。 文佳佳一勺接一勺的喝着Frank服务周到地送到嘴边的粥,眼泪就像是脱线的珠子突然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当她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呼吸到这间屋子里的熟悉的气味,以及终于吃到医院以外的味道时,感情一股脑宣泄而出。 Frank拿起纸巾帮文佳佳擦去眼泪:“锚锚没事,新生儿黄疸很常见,照几天荧光就好了。Julie小时候也这样。” 但Frank的安慰没起到止水作用,反而助涨了发展趋势,令文佳佳的眼泪却越掉越凶。 Frank继续道:“做月子不能哭,对眼睛不好,你要养好身体,过两天接锚锚回家你还得喂奶呢。” 文佳佳却来了劲儿,忽然搂住Frank,“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Frank这才闭了嘴,默默放下粥,回搂住文佳佳。
现实就是,生活还在继续
一个刚出生的小Baby,一个月要喝掉价值多少人民币的奶粉?文佳佳有一朋友的孩子,每个月喝掉好几千。但有出就有进,进去好几千,出来的时候一样要花一大笔,用于尿不湿。 文佳佳怀孕期间,吃的最多的时候,一个月也吃不完好几千的食物。当然,出去吃饭除外。所以文佳佳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锚锚在肚子里的时候还知道省吃俭用,吃妈妈剩下的,可是一生出来,一个月就要吃掉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月工资那么多? 但是再仔细一想,不是Baby食量大,而是现在奶粉和尿不湿太贵,消耗太快。累积下来,才会价格可观。 这可能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锚锚要出生了,老钟先出事。文佳佳的经济命脉被拦腰掐断,很快就混到山穷水尽、捉襟见肘的境地,这时才不得不反思一番,并且感叹一句:“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倘若当初她多屯一些现今存款,哪怕是容易变现的黄金制品,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连一勺奶粉都要算计的地步了。 只可惜,这些幡然醒悟都来得太晚了,人好似非得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但有的人吃多少堑都不长智。文佳佳真庆幸自己还懂得自我反省,起码还能从现在改起。 文佳佳的月子生活,还算滋润。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注意保暖,注意食补,平时晒晒太阳,多睡几觉足以,活似在养老。 这样的生活,谁能不爱呢?只是这种享受并没有维持太久,文佳佳很快就被拉回现实,令她突然顿悟,现实就是:生活还在继续。 事情发生的那天,阳光晴好,空气清新,这是在北京很少极难遇到的。 文佳佳正带着帽子,穿着厚厚的衣服和棉拖鞋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来回荡着,眯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快要睡过去了。 Frank从屋里走出来,将一条毛毯盖在文佳佳身上,又把手机递给她:“我把我电话给你存上了,我去给锚锚办出生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文佳佳点点头道:“谢谢,哦……我的护照你带了吧?” Frank打开信封,边说“带了”边将护照拿出来,看顺便一,却当即愣住。 文佳佳连忙问:“怎么了?” Frank轻声道:“你签证后天到期。” 文佳佳也愣住了。 现实的问题是,申请签证的延期已经来不及了,但因无故滞留会留下不良记录,所以文佳佳必须先飞回国办理重新入境的手续,再飞回去西雅图。 这一来一回的,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是经济舱。当文佳佳在经济舱里安顿下来了,还有些魂不附体,飞机上的电视里依旧播放着《西雅图夜未眠》,但文佳佳只顾着发呆,回不了神。 生活的门槛儿似乎正排着队向她走来,一个接一个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留,有时候还有那么一两个插队的,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幸好西雅图还有Frank,他会将锚锚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Frank在她临行前说的那句话,却戳中了文佳佳的痛楚:“你安安心心的回家休息,锚锚有我呢。” 可是,家在哪里呢? 耳机里传来动人的音乐,文佳佳却流下了眼泪。在她左右手两边,都坐着正在沉睡中的体型巨大的胖子,这令她寸步难行,连哭都不敢制造出动静,只能倔强的擦一把脸,扭头去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以及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算什么,前面还有的是难关在等着自己,而眼泪永远是多余的。” 文佳佳在下飞机后遇到的第一个难关,是心理上的。 当她不顾形象的穿着一身宽大的运动服,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从机场打车来到华贸中心的米兰站后,她简直心如刀绞。 这就像是一个集邮多年的发烧友,突然一把火将它们烧光一样。那是他耗费了多年的心血而累积出的劳动成果,却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以前的文佳佳,光是想到这一幕就觉得心酸、心疼、心揪。 而如今,她却要直接面对。 在米兰店的服务员兴奋地神情下,文佳佳木着脸将箱子打开,从里面依次掏出各种限量版的名牌包、鞋和那件她刚买不久还没来得及穿过的小皮衣。 服务员在一旁发出惊呼,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大收获,但文佳佳却被洗劫一空。 “这款你都有啊,全球一共才发售二十只……这个是订做的吧,听说要等三年……你在哪儿找到的呀……” 服务员喋喋不休,如数家珍的细说每一件宝贝的历史,每说一个字都等同在文佳佳的伤口上撒盐。 文佳佳面无表情的把随身背的爱马仕包也倒了过来,东西哗啦啦一下子清空,然后在服务员震惊的眼神下,文佳佳将它也递了过去。 “一共多少钱?” 服务员动作麻利的按着计算器,脑子里盘算着能从这里面压榨多少剩余价值。 而文佳佳却无暇监视对方的小动作,有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觉悟,因她脑中一直在想Frank。 她没想到她的手术费和锚锚的治疗费是那样可观,更没想到Frank居然付得起那笔钱。之前她打破沙锅问到底才得知,那些钱是Linda这些年寄给他的Julie的抚养费,他一分没动,所以今天才能用得及时。 想想几个月前,文佳佳在和Ada聊到美国保险时,还曾有过一度认为就算自己不够条件买美国保险,并且享有免费生产和重大疾病的医疗服务,她也生的起这个孩子。那时候的她,是全然没想过老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的。如今却反而凸显了Ada那六百美金低额保险的客观价值。 哎,还有Frank在这关键时刻展现的气节,更加枉费了他被人称作Gigo一场。吃软饭的要是都这么有节操,那这世界上的大款都能松口气了。 但Frank越是这样默默付出,文佳佳心里越难过。只要一想到Linda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文佳佳就越发坚定要将钱还给Frank的决心,她不能让他将在这段婚姻里坚持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因她而土崩瓦解。 这简直成了文佳佳一块儿心病,以至于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跑来米兰站切除毒瘤,但前提是,她得先牺牲这些年的心头好,并且做好永远不再拾起的准备。 钱!又是钱!文佳佳相信,以后的自己只会比原来更爱钱,差别只在于取财之道。 爱钱,但不是爱花钱,这两者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她的爱,将从花钱上,一路转移到如何将钱牢牢地攥在手里而不花出去,以备不时之需。就像Frank一样。就好比说,在返程的飞机上,就算文佳佳觉得再渴再饿,也只是买一瓶矿泉水来喝,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喝咖啡和吃蛋糕,那些香味也不能扰乱她。而且这瓶矿泉水还是在机场外买的,因为更便宜些。 文佳佳两天没沾床,在飞机上打盹也只限于合眼,意识却很清醒,整个心都挂在了西雅图的锚锚身上。 她利用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了自己和锚锚的未来,并在脑海中做了一番简单的规划。恢复工作,重拾正常人的生活,这条路一定会艰难无比,但有些事纵使是你不乐意去承受也不得不面对的。 走出机场时,文佳佳的脚下还有些虚浮,整个人身形涣散,显得邋里邋遢,随着人群涌出关口时好像魂不附体,和第一次来西雅图时的精神抖擞简直判若两人。 但就在这时,接机口的几个身影夺去了文佳佳的注意力。 她顿时愣住,好似看到正抱着锚锚的Frank和Julie站在那里,而Frank还正对着文佳佳摇着锚锚的手。 文佳佳连忙走过去,感动的一塌糊涂,疲惫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只听Frank柔声道:“锚锚,这个是妈妈,看到了吗?” 文佳佳也玩笑道:“锚锚,那个可不是爸爸哦!” 说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但她将这归咎于坐飞机太久眼睛干涩所致。 Frank笑着把Julie搂在怀里,说:“我怎么不是爸爸?” 接着和文佳佳相视大笑。 在回程的路上,文佳佳睡的很香,临到了目的地被Frank叫醒时,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她低头看看怀里同样睡得一塌糊涂的锚锚,这会儿才觉得,无论前面的路有多难走,她都已经将幸福抓在了手里,有足够的勇气披荆斩棘,面对一切难关。 自这天开始,文佳佳又恢复到和前几个月一样的生活方式,好像将来如何都暂时不重要,眼下最关键的只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以及锚锚的。 为了尽早迎接生活中的各种难关,文佳佳必须尽快让体力恢复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好的状态。她每顿饭都要比别人多喝一碗鸽子汤或者猪蹄汤,身上总带着股奶兮兮的味道,锚锚很喜欢。Frank帮她办理的锚锚的出生证上,只填了文佳佳的名字,但文佳佳却并不担心锚锚的将来,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就像Frank对Julie,她会对锚锚付出双倍的爱,并不亚于任何一对父母,这就够了…… 文佳佳已经渐渐体会到“随遇而安”四个字的价值,以前她会管这个叫“随波逐流”,但现在却泰然处之。她也渐渐懂得关心自己和家人以外的旁人,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更柔和,更稳重,并且不再尖锐,也不知是不是当了妈妈的缘故。 尤其是在对Julie时,文佳佳比Linda更像是一位母亲,更乐于主动的去了解Julie的一切好恶。但与此同时,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和Frank之间的。 毕竟,一对毫无关系的男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本就有很多不方便,何况他们还共过患难。 比如那日,文佳佳正在自己房里给锚锚喂奶,旁边是一脸好奇的Julie。 文佳佳问她:“你搬过来,你妈妈会不会伤心?” Julie对Linda的感官并不太在意:“可能有一点吧。不过还好啦,她有工作,还有Richard。可我老爸除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文佳佳点点头:“不错,还算有良心。” Julie反问:“不是白眼狼吧。” 文佳佳笑道:“哈,你上回是装傻啊!” 正在两人说笑时,Frank小心翼翼的端着汤推门进来,边走边抱菜名:“当归红枣炖乳鸽……” 然而Frank再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文佳佳正在喂奶,两人一同陷入尴尬,气氛僵了有一两秒钟的时间,Frank才反应过来,赶紧背过身去。 “对不起……” 文佳佳也赶紧把衣服放下,声音很干:“西雅图还能买到鸽子?” Frank把汤递给她,眼睛望向别处:“我在广场上抓的。” 文佳佳笑了:“我才不信!” 再比如那日,Frank身兼母职的抱着锚锚摇晃,锚锚睡得很沉,好似靠在Frank一个大男人的胸前,就和靠在母亲胸前一样密实,充满了安全感, 文佳佳和Julie一起挤在电脑前轻声说话,叽叽咕咕谈论的都是文佳佳用手机拍下的锚锚的照片,和她那拥有几万粉丝的微博。 微博在中国是网民皆知的产物,但在外国却鲜为人知。 Julie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文佳佳解释道:“微博啊,就是简易的博客。你们玩Facebook,Twitter,我们玩微博。” Julie很感兴趣:“怎么玩?” 文佳佳边操作边说:“注册个账号,然后咱俩互相关注,就Ok了。” Julie兴奋地点头,不住的忙活,时不时发问。 Frank在一旁笑而不语,晃动锚锚的姿态活似受过专业训练,简直比黄太更像个月嫂。 还有那日,Frank教文佳佳给锚锚洗澡。 狭小的卫生间里蒸汽弥漫,两个人不得不挤在一起。但文佳佳是新手,而锚锚又软又小,若是旁边没人带着,文佳佳真怕自己会溺着锚锚。 Frank极有耐心,一手托着锚锚的头演示着:“一定要托着Baby的头,因为他脖子还太软,很容易受伤。” 文佳佳谨慎的看着:“我试试。” 她试图挤到Frank身前去接锚锚,身体几乎要陷入Frank怀里,两个人一时之间像是有了心电感应,看向对方。 那一瞬间,就如同磁铁的两头,受不住吸力要贴在一起,两只手在水中交握在一起。还有嘴唇,也渐渐向彼此靠近。 直到备受忽略的锚锚突然哭了出来,才将他们惊醒,纷纷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分开。 当文佳佳终于抽出空来一个人静静的想事情时,也不由得对她和Frank现如今的关系啧啧称奇。 她永远记得几个月前的那场初相见,她防贼一样的防着Frank,天马行空的将他设想成杀人犯、侩子手、心理变态,就是从未想过,他居然是她曾梦寐以求挂上号的医学界大国手。 她时常被他的烂好心打败,直觉认为这种人走在社会上必然吃亏,但放在某些专业领域里,却是一种福音,比如老师,比如医生,比如律师。 Frank的责任心总是在他前妻Linda的身上达到最极致的体现,文佳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些怨恨Linda,一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因文佳佳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要这样物尽其用的利用曾经为自己牺牲过一切的男人,刺激了对方还不自知。这令文佳佳将Linda想象成某种冷血动物。 但直到这会儿,当Frank又一次烂好心发作,并将她和锚锚从鬼门关拉回来以后,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和Frank对彼此的关心,似乎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而如今阻隔在他们中间的,只剩下一张窗户纸了。